“好一个咸鱼商队。”
赵景一字一句地说道,声音里透着彻骨的寒意。
他周身的气势不再内敛,属于皇室的威压和金丹后期修士的灵力波动混杂在一起,如同风暴般席卷了整个水榭。
周恒吓得直接从椅子上滑到了地上,脸色惨白如纸。
胖子也感受到了那股压力,下意识地把林晚护在了身后,腰间的大勺都泛起了微光。
只有林晚,依旧坐在原地,捧着茶杯,仿佛那足以让寻常修士跪地的威压,只是拂过脸颊的一阵微风。
“殿下过奖了。”
她抬起眼,平静地回望过去,
“我们只是小本经营,勉强糊口。”
赵景盯着她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睛,忽然笑了。
那股席卷全场的威压,在瞬间烟消云散。
他坐回自己的位置,重新端起酒杯,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是本王失态了。”
他抿了一口酒,目光灼灼,
“林老板,我们明人不说暗话。你这样的人物,绝非池中之物。区区一个北原,困不住你。”
他顿了顿,抛出了自己的橄榄枝。
“本王身边,正缺一个像你这样懂‘经营’的人才。只要你愿意为本王效力,金钱,地位,权势,你想要的一切,本王都可以给你。”
这话一出,周恒的眼睛都亮了。
他觉得自己的机会来了,只要这女人答应,他就是引荐的大功臣。
林晚闻言,却摇了摇头。
“殿下抬爱了。”她放下茶杯,认真地看着赵景,
“民女是个生意人,不懂朝堂上的那些弯弯绕绕。打打杀杀,争权夺利,我们不擅长,也不喜欢。”
“我们咸鱼商会,只做生意。”
“哦?”赵景来了兴趣,
“那依林老板之见,什么才是生意?”
“生意的本质,是交换。”
林晚伸出一根手指,
“殿下有我们需要的权势,我们有殿下需要的……解决方案。”
“解决方案?”
就在这气氛微妙的时刻,胖子突然插了一句嘴,满脸的好奇。
“殿下,刚才那碗汤,您觉得味道怎么样?”
赵景一愣,下意识地回味了一下,那股温润的灵气似乎还在体内流转。
“……很好。”
“那您觉得,如果把这汤卖给京城里那些卡在瓶颈多年的老修士,能卖多少钱一碗?”
胖子掰着手指头,一脸认真地计算,“我觉得,至少这个数!”他伸出五根粗壮的手指。
周恒嗤笑一声:“五百两?太便宜了。”
“不。”胖子摇了摇头,憨厚地笑道,
“是五千上品灵石,还得预约。”
周恒的笑声卡在了喉咙里。
赵景的瞳孔,再一次收缩。
他终于明白这群人的行事逻辑了。他们不是不懂价值,而是根本没把世俗的金钱放在眼里。
他们眼中的“生意”,是另一个层面上的东西。
“好。”赵景深吸一口气,彻底收起了轻视之心,
“林老板,说出你的生意。本王想看看,你准备的解决方案,值不值这个价。”
林晚笑了。
她从袖子里,拿出了一份卷轴。
正是苏青和周晟连夜完善的那份《西京赈灾及发展方略》。
“西京大旱,灾民百万,流离失所。朝廷赈灾,却屡屡受挫,杯水车薪。”林晚将卷轴推到赵景面前,“殿下可知,为何?”
赵景没有打开卷轴,只是看着她:“请讲。”
“因为朝廷给的,是‘施舍’。”
林晚的语气很平淡,
“施舍,只能救一时之急,却养了一群贪官,一群懒民。灾民领了粮食,吃完继续等死。贪官吞了赈灾款,中饱私囊。国库越来越空,民怨越来越大,这是一个死循环。”
赵景的脸色沉了下来。林晚说的,正是他父皇如今最头疼的症结。
“而我们咸鱼基金会的方案,叫做‘以工代赈’。”
林晚的手指,在卷轴上轻轻一点。
“我们不发粮食,我们发‘工作’。”
“西京地处要冲,水路干涸,交通不便。我们可以出资,雇佣灾民,兴修水利,开凿运河,铺设官道。男人做工,女人织布,老人孩童,可以去学堂识字。”
“所有工钱,按劳发放。有了钱,他们可以自己去买粮食,可以修缮房屋,可以送孩子读书。他们靠自己的双手挣来尊严,而不是跪地乞讨。”
林晚的每一句话,都像是一记重锤,敲在赵景的心上。
他猛地展开卷轴,上面的每一个字,每一条规划,都清晰地告诉他,这不是空想,而是一套完整到可怕的,足以改变一个地区命运的宏伟蓝图。
“你们出资?”赵景的声音有些干涩,
“这么大的工程,需要多少钱?你们哪来这么多钱?”
“钱不是问题。”林晚的回答云淡风轻,
“问题是,我们是商人,修好的路,挖好的河,都是大周的疆土,我们带不走。我们投入的钱,怎么收回成本?怎么盈利?”
赵景沉默了。他看着林晚,终于明白了她的目的。
“你想要什么?”
“很简单。”
林晚伸出两根手指,
“第一,这条新运河未来五十年的‘盐铁转运权’。所有经过这条运河的盐、铁,我们咸鱼商队负责运输,并抽取合理的佣金。”
“第二,”林晚的目光变得锐利,“我们需要一道陛下的圣旨。一道允许我们‘咸鱼基金会’在大周境内,合法进行‘商业投资’的圣旨。”
第一个条件,是利。第二个条件,是名。
利是实的,名是虚的,但有时候,名比利更重要。
赵景的心,狂跳起来。
他知道,如果这个计划成功,西京大旱将迎刃而解。
他作为促成此事的皇子,将获得无法想象的民望和政治资本,足以在夺嫡之争中,彻底压倒太子。
这是一个巨大的诱惑。
也是一个巨大的赌博。
“本王,凭什么信你?”赵景死死盯着林晚。
林晚没有回答,只是将自己面前那杯始终没喝的酒,轻轻推了过去。
“殿下,这杯酒,有毒。”
赵景脸色一变。
“虽然只是最普通的‘软筋散’,但足以让一个金丹修士,在半个时辰内,灵力尽失。”
林晚笑了笑,
“殿下觉得,如果我真想对你不利,需要用这么麻烦的手段吗?”
赵景看着那杯清澈的酒液,后背瞬间被冷汗浸湿。
他这才意识到,从始至终,自己的生死,都在对方的一念之间。
就在这时,管家李栓快步走了进来,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赵景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
他挥了挥手,让李栓退下,然后看着林晚,眼神复杂到了极点。
“林老板,你真是好算计。”
他缓缓说道:“太子的人,已经在府外等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