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蓝色的光芒散去,一股混杂着硫磺与绝望气息的热浪,扑面而来。
瘦子和张小辫儿一个哆嗦,手忙脚乱地从怀里掏出胖子准备的“业火隔热贴”,往自己身上一通乱拍。那贴纸一接触皮肤,便化作一层冰凉的薄膜,将那几乎要点燃魂魄的灼热隔绝在外。
天是暗红色的,流淌着凝固的血。地是焦黑色的,开裂的缝隙里,涌动着金红的岩浆。远处,黑色的山脉狰狞如骨刺,插向天际。
“这地方,连个鬼影都看不见啊。”张小辫儿握紧了背后的剑,小声嘀咕。
“鬼影都在脚下。”玄烨的声音很淡。
他话音刚落,脚下的黑土忽然蠕动起来,一张张痛苦扭曲的人脸,从地里浮现,无声地哀嚎,又缓缓沉下。
瘦子的脸,“唰”地一下白了,抓着算盘的手,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
林晚倒是饶有兴致地蹲下身,戳了戳一张刚冒出来的脸。那脸像是被烫到一样,迅速缩了回去。
“还挺害羞。”她评价道。
玄烨牵着她站起来,指着不远处一条奔腾的,泛着铁锈红色的岩浆长河。
“忘川。别掉下去,捞不上来。”
他语气平淡,像是在介绍自家后院的小水沟。
说完,他便拉着林晚,沿着河岸一条几乎看不见的小径,向前走去。
“跟上。”
瘦子和张小辫儿对视一眼,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惊恐,赶紧连滚带爬地跟了上去。
忘忧茶馆。
“别说了,别说了!”吴能一骨碌爬起来,满脸惊魂未定,“血公子,您怎么说,我怎么做!我这就回去起草文书,保证把事情办得漂漂亮亮!”
他现在看这个院子里的任何一个人,都像是看一尊随时会爆炸的大神。
说完,他便匆匆打开鬼门,逃也似的消失了。
院子里,终于只剩下自己人。
“咳……咳咳……”
屋里,传来一阵压抑的咳嗽声。
血公子收起笑容,看了一眼那扇紧闭的里屋门。
血公子叹了口气,推门走了进去。
苏青正坐在桌前,听到门响,他抬起头,苍白的脸上挤出一个礼貌的微笑。
“血公子。”
“死不了就去床上躺着。”血公子的语气很不客气,“你现在是我们咸鱼基金会的资产,要是折旧得太快,老板会扣我奖金。”
苏-青愣了一下,随即苦笑着摇了摇头,依言站起身。
就在这时,胖子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粥走了进来。
“苏顾问,饿了吧?快,尝尝我刚熬的百合灵米粥,老板特意留下的灵米,养神魂的!”
苏青接过粥,一股清新的米香混着淡淡的药味,让他精神一振。他喝了一口,一股暖流顺着喉咙滑下,肺腑间那股盘踞已久的阴寒之气,似乎又被驱散了几分。
他咳嗽的频率,确实比昨天少了许多。
血公子在一旁看着,没说话,只是摇着折扇的动作,慢了半拍。
这茶馆,确实处处透着古怪。
......
院子另一头。
铁山正站在一棵桂花树下,手里拿着一根手臂粗的木棍,一遍又一遍地,演练着一套简单的棍法。他动作沉稳,虎虎生风。
小翠端着一盘刚洗好的灵果,从他身边走过。
“铁山大哥,歇会儿吧,吃点水果。”
铁山立刻停下动作,那张严肃刚毅的脸上,竟露出一丝局促。他接过果盘,没有吃,而是从盘子里挑出一颗最大最红的,递给小翠。
“你吃。”声音嗡嗡的。
“我洗了好多呢。”小翠笑着,又把果子推了回去。
两人推来推去,谁也不肯先吃。
胖子走出门,看到此情景,呆愣了几秒钟。
“血公子!”胖子压低了声音,
”你快看,这是什么情况?”胖子满脸发现新大陆似的八卦表情。
血公子走出来,顺着胖子的目光看去,正好看见铁山笨拙地拿起一颗浆果,小心翼翼地喂到小翠嘴边。小翠脸一红,还是张嘴吃了。
阳光透过树叶洒下来,落在两人身上,画面竟有些……和谐。
“一块木头,一棵嫩芽。”血公子淡淡评价。
“嘿嘿,”胖子憨笑起来,“我看这木头,要开花了。”
血公子轻哼一声,不置可否。他这种在阴谋诡计和人心算计里泡大的人,实在无法理解这种简单直白的情感。
他觉得有些无趣,甚至有点……刺眼。
无间炼狱。
“前面是‘刮骨风’,能把神魂吹成筛子。”玄烨停下脚步,指着前方一片灰蒙蒙,不断有龙卷风形成的山谷。
张小辫儿赶紧从怀里又掏出两个特制的耳塞,塞进耳朵里。
瘦子则直接把胖子给的“大力鬼丸”吞了一颗,感觉魂体凝实了不少,才战战兢兢地跟着。
一行人刚走进山谷,刺耳的呼啸声便从四面八方传来,像是无数恶鬼在耳边尖叫。那风刮在身上,即使有隔热贴护体,也感觉神魂像是被无数细小的刀子切割。
林晚皱了皱眉。
“吵。”
玄烨看了她一眼,抬手,轻轻一挥。
刹那间,整个山谷的风,停了。
那些肆虐的灰色龙卷,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诡异地静止在半空中,然后,寸寸消散。
世界,安静了。
瘦子和张小辫儿目瞪口呆地看着玄烨。
这就是……仙尊的实力?
“有血腥味。”玄烨的目光,投向山谷深处的一座巨大石窟,“他往那边去了。”
四人加快脚步,走进石窟。
石窟里,横七竖八地躺着十几具残缺不全的魔物尸体,死状凄惨,像是被某种极其锋利的剑气,瞬间肢解。
空气中,还残留着一丝微弱却纯正的青云宗剑意,以及……另一股让玄烨眉头微皱的气息。
“他在这里,杀了一头‘镇狱兽’。”玄烨走到一具最大的尸体旁,那魔物形如巨虎,却长着八条腿,此刻头颅已经不见了。
“镇狱兽?”林晚问。
“第十八层的看守之一。”玄烨解释道,“李玄贞杀了它,取走了它体内的‘狱火核心’。”
“他要那东西做什么?”
玄烨的眼神,变得幽深。
“点燃‘镇魔令’,强行催动其中的力量。”他抬起头,望向石窟更深处,那里,有一座残破的,刻满了符文的石台。
“他想打开,通往第十八层最底部的……‘万魔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