瘦子的声音,带着一种梦呓般的颤抖,在死寂的院子里回响。
“续命的丹炉……”
胖子从厨房里探出半个身子,脸上的肥肉都在抖。剑心握着锄头,站在原地,像一尊石雕。张小辫儿张着嘴,看看那个恢复了平平无奇的瓦盆,又看看被林晚扶住,脸色灰败的玄烨,感觉自己这辈子见过的怪事,都没今天一天多。
林晚没理会他们。
她扶着玄烨,将他安置在院子里的石凳上。玄烨靠着石桌,闭着眼,额头上全是细密的冷汗,呼吸微弱得几乎听不见。
林晚伸出手,两根手指搭在他的脉搏上。
这一次,她脸上没有了丝毫玩笑的神色,眉头紧紧地锁着。
脉象乱成了一团麻。
“我没事。”玄烨睁开眼,声音沙哑,带着一丝安抚的意味。
“别说话。”林晚冷冷地打断他,眼神里的担忧却藏不住,“省点力气。”
玄烨笑了笑,没再说话,只是目光转向了那个瓦盆,眼神复杂。
瘦子像是被抽了魂,“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他对着那个暗金色的瓦盆,恭恭敬敬地,磕了一个头。
这个举动,让所有人都看傻了。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瘦子抬起头,脸上满是忏悔和狂热,“我鼠目寸光,我有眼不识泰山!我竟然想限制对您的投入,我罪该万死!”
“老板,这账,得重算!”瘦子猛地站起来,冲到林晚面前,眼神亮得吓人,“我们以前的经营方针,全都是错的!”
他一把抓起石桌上那本刚刚让他如获至宝的《地府内部资源调配名录》,连同那方“功德无量”金印,一股脑地塞回林晚手里。
“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他指着那个瓦盆,声音亢奋,“那才是我们的核心资产!是我们的根基!是老板您幸福生活的根本保障!”
“从今天起,我们基金会所有的业务,都要围绕着一个核心目标来展开!”
“什么目标?”胖子忍不住小声问。
“赚钱!不计一切代价地赚钱!”瘦-子挥舞着手臂,像个疯魔的信徒,“然后,把所有的钱,都投进去!给它吃!让它吃饱!吃好!”
胖子缩了缩脖子,他觉得瘦子可能被刚才那股魔气冲坏了脑子。
就在这时。
嗡。
那个暗金色的瓦盆,又发出了一声轻微的震动。
所有人的心,都跟着提了起来。
只见盆口,一缕比发丝还细的,灰蒙蒙的气体,缓缓升起。
那气体没有消散,而是在半空中盘旋,扭曲,仿佛有生命一般,慢慢凝聚。
“它……它这是消化不良,打了个嗝?”胖子结结巴巴地问。
没人回答他。
在所有人紧张的注视下,那缕灰气,最终凝聚成了一颗只有米粒大小的,通体灰黑的,毫不起眼的……种子。
种子在空中停顿了一瞬,然后“滴溜溜”一转,掉回了盆里,落在那层厚厚的,由无数灵石法宝烧成的灰烬上。
“叮咚。”
一声轻响,如同水滴落入深潭。
那颗灰黑的种子,在接触到盆底灰烬的瞬间,竟然生出了一根细细的,几乎看不见的嫩芽。
嫩芽是灰色的,透着一股死寂与混沌的气息,却又顽强地,向上生长着。
瘦子看呆了。
他那颗由算盘和账本构成的脑袋里,瞬间闪过无数个词。
投入,产出,回报率,资产增值……
“活了!它活了!”瘦-子激动得浑身发抖,“老板!这是回报!这是我们第一笔投资的回报啊!”
林晚的目光,也落在了那颗正在缓慢生长的种子上。
她能感觉到,那颗种子里,蕴含着两种截然不同的力量。
一种,是玄烨体内那股暴虐的,毁灭一切的魔气。
另一种,是这个瓦盆本身所带有的,那种源自混沌的,古老而霸道的力量。
两种力量,此刻正以一种诡异的方式,融合在了一起。
“剑心。”林晚开口。
“在。”剑心立刻应声。
“去,把它拿出来。”
“是。”
剑心放下锄头,走到瓦盆前。他没有丝毫犹豫,伸手探入盆中,在那层灰烬里,小心翼翼地捏住了那颗已经长出嫩芽的种子。
就在他的指尖触碰到种子的瞬间。
轰!
一股信息,毫无征兆地,直接涌入了他的脑海。
不是声音,不是画面。
而是一种最纯粹的,关于“道”的理解。
剑心整个人,如遭雷击,僵在了原地。
他看到了。
他看到了一柄剑的诞生。从一块凡铁,历经千锤百炼,饮血开锋,最终成为一柄绝世凶兵。
他又看到了一株草的生长。从一颗种子,破土而出,历经风雨,向阳而生,最终枯萎,又将新的生机,还给大地。
杀戮与生机。
毁灭与创造。
两种截然相反的“道”,在他的识海中,疯狂地碰撞,交织,然后,慢慢融合成一种他从未理解过的,全新的东西。
他手中的锄头,那柄他用了很久的,普普通通的铁锄头,表面突然浮现出一层淡淡的光华。
锄头的刃口,变得锋利如剑。
锄头的木柄,却散发出一股温和的,充满了生机的气息。
“我……”剑心张了张嘴,眼神里充满了震撼与迷茫,“我好像……明白了点什么。”
他缓缓抬起手,将那颗冒出嫩芽的灰色的种子,呈现在林晚面前。
院子里,所有人都看着剑心和他手中那柄变得不再普通的锄头,大脑再次陷入停滞。
瘦子喃喃自语:“这……这丹炉……不但能续命,还能……给员工发福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