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人。
林晚端着茶碗的手，就那么停在了半空中。
这两个字，像两根冰冷的针，穿过茶寮嘈杂的人声，精准地扎进了她的耳朵里。她想起了百草谷那个阴森的山洞，想起了那些被当成花盆，种着血魂蛊的活人。
一样的配方，一样的味道。
“老板？”小翠看她脸色不对，小声地喊了一句。
林晚回过神，将茶碗放下，碗底和桌面碰撞，发出一声轻响。她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那口气里带着她标志性的、怕麻烦的疲惫。
“唉。”
她看向墨钰，用眼神询问：这浑水，咱们是绕着走，还是绕着走？
墨钰拿起桌上那碗已经凉了的粗茶，抿了一口，眉头几不可查地皱了一下。
“没你的好喝。”
林晚懂了。
他的意思是，别多管闲事，这地方的茶不好喝，咱们换个地方喝。
这正合她意。
“走吧。”林晚站起身，从怀里摸出几文钱拍在桌上，“去云溪城。”
小翠愣住了：“老板，我们不是要去暖和的南方吗？云溪城现在那么乱……”
“就因为乱，才好办事。”林晚拉着她往外走，声音压得很低，“咱们手里的那批‘货’，得尽快出手换成钱。云溪城现在三教九流的人都聚在那儿，是最好的销赃……不是，是交易地点。人越多，我们越不显眼。卖完东西，立刻就走。”
速战速决，捞一笔就跑。这才是咸鱼的生存之道。
马车再次启动，朝着云溪城的方向驶去。
三日后，一座雄伟的巨城出现在地平线上。城墙高耸，上面挂满了各色彩旗，巨大的横幅上写着“丹道大比，问鼎云溪”八个大字。城门口人流如织，各种华丽的飞舟、灵兽坐骑进进出出，热闹非凡。
林晚三人找了家偏僻的客栈住下。安顿好小翠，林晚便从储物袋里，将孙长老那些压箱底的珍藏药材，挑了几样年份最足、品相最好的，用一个普通的布包袱裹好。
“我去去就回。”她对墨钰说。
墨钰点了点头，拿起一本书，坐在窗边，没再多问。
林晚压低了帽檐，熟门熟路地穿过几条小巷，直奔城中最气派的一座建筑群。
百草堂。
她没有去那人来人往、挂着“丹道大比”横幅的正殿，而是绕到了侧面一处专门负责收购药材的“百草轩”。
轩内人不多，但个个气息沉稳，显然都是行家。几个伙计正忙着鉴定药材，算盘打得噼啪作响。
一个身穿灰色长衫，看起来四十多岁，神情有些疲惫但眼神依旧锐利的管事，注意到了站在门口的林晚。
“这位姑娘，可是要出售药材？”
林晚点点头，将手里的包袱放在了柜台上。
那管事随手解开包袱，起初还带着几分漫不经心，可当他的目光落在包袱里的药材上时，眼神瞬间就变了。
他小心翼翼地捏起一株通体赤红，形如小龙的根茎，凑到鼻尖轻嗅，脸上的疲惫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致的震惊和专业性的狂热。
“赤血龙参！这色泽，这灵气……至少有五百年份！”他又拿起另一株形如灵芝，却散发着淡淡星光的药草，“还有这株星纹芝，药性内敛，完美无缺！姑娘，这些……这些都是你采到的？”
他的语气里充满了不敢置信，但并没有审问的意味，更多的是一个丹师对绝品药材的欣赏。
“山里无意中发现的。”林晚用早就准备好的说辞，“缺些盘缠，想换点灵石。”
那管事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似乎想从她那张平平无奇的脸上看出些什么，但最终还是放弃了。
他直起身，对着林晚，郑重地拱了拱手：“姑娘，你这批药材，品质极高。正值大比期间，我百草堂急需这等年份的灵药，不知姑娘可否全权委托我百草堂出售？”
“怎么卖？”林晚直接问。
“我做主，给您一个最高价。”管事伸出五根手指，“五千上品灵石。姑娘觉得如何？”
这个价格，比林晚预估的还要高出三成。
她看着对方诚恳的眼神，点了点头：“可以。”
交易过程异常顺利。那管事没有丝毫拖泥带水，当场便清点了一袋子亮晶晶的上品灵石，交到林晚手上。
“姑娘，”管事递给林晚一块墨绿色的玉牌，“这是我百草堂的贵客令。日后若还有这等品相的灵药，还请务必优先考虑我们百草堂，价格绝对公道。”
林晚接过灵石和玉牌，揣进怀里，转身就走。
“等等。”管事忽然又叫住了她。
林晚的脚步一顿，心里咯噔一下。
那管事快步走上前来，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玉瓶，塞到林晚手里。
“我看姑娘你气息略有虚浮，这瓶‘培元丹’是我自己炼的，算不得什么好东西，但调理身体还算有效。就当是交个朋友，还望姑娘不要嫌弃。”
林晚捏着那个还带着体温的玉瓶，看着管事那张真诚的脸，心头那点警惕，不由得散去了几分。
她点了点头：“多谢。”
回到客栈，小翠看到那满满一袋子上品灵石，眼睛都直了。
林晚把沉甸甸的钱袋往桌上一放，心情大好。
“看吧，这不就挺顺利的。”她对坐在窗边的墨钰笑道，“那百草堂的管事，人还挺不错。看来茶寮里那些话，多半是夸大其词，当不得真。”
有钱的感觉，真好。
麻烦什么的，果然还是离得越远越好。
墨钰放下书，目光从那袋灵石上扫过，最后落在林晚带着轻松笑意的脸上。
“嗯。”
……
百草轩。
林晚走后，那位钱管事脸上的和善笑容，缓缓收敛。
他拿起林晚留下的其中一株药草，转身走进了后堂的一间密室。
密室中，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正闭目打坐。
“堂主。”钱管事恭敬地将药草递了过去。
老者睁开眼，接过药草，只是看了一眼，浑浊的眼眸中便爆出一团精光。
“好东西！这灵气……不对！”他的脸色猛地一变，手指在那药草根部的泥土上捻了捻，放在鼻尖一闻。
“这土里，有血腥味，还有一股散不掉的怨气。”老者的声音变得冰冷，“这不是天生地养的东西，这是用邪法催生出来的‘血食’！”
钱管事心中一凛：“您的意思是……”
“孙护法出事了。”老者将那株药草捏成粉末，声音里不带一丝感情，“卖药的是什么人？”
“一个看起来很普通的年轻姑娘，炼气修为，身边没带护卫。”钱管事回忆道，“我已经让‘影子’跟上去了。”
“做得好。”老者站起身，在密室中踱步，“孙护法经营百草谷多年，他死了，那整座谷的‘果实’就成了无主之物。青云宗那边，还有血魂教那边，恐怕都盯上了。”
他停下脚步，眼中闪过一丝贪婪与狠厉。
“这姑娘能拿出孙护法的珍藏，说明她去过百草谷，甚至……孙护法的死就跟她有关。”
“那我们要不要……”钱管事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不。”老者摇了摇头，“现在全城的目光都在石昊那个小畜生身上，不宜节外生枝。先查清楚她的底细，看看她手里还有多少‘存货’。”
他看向钱管事，嘴角勾起一抹阴冷的笑。
“她不是觉得你人不错吗？那就继续跟她‘交朋友’。想办法，把她手里的东西，连同她这个人，都变成我们百草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