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菁说完没关系。以后可以经常来看他，李烨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谢谢。他声音有点抖。
从那天起，李烨来医院更勤了。他还是小心翼翼的，但不再像个外人。
今天熬了鱼片粥。他提着洗得发白的保温桶。
李叔叔，我们今天玩什么？
看，叔叔用木屑做了个小剧场。
化疗反应重的时候，安安蜷着身子哭。李烨的大手轻轻拍他的背：难受就哭出来，叔叔在。
孙菁不再时时盯着。有时她会说：我出去回个邮件，你陪他半小时。
这种信任沉甸甸的。
有天下午阳光很好。医生说可以带安安去花园走走。
孙菁要开跨国会议走不开。她转向李烨：你带他下去晒晒太阳。
李烨郑重地点头：
他仔细给安安戴好帽子口罩，深吸一口气，第一次正式抱起儿子。
孩子很轻，靠在他肩上。安安的小手抓住他的衣领。
花园里，李烨走得很慢。
看，那是小鸟。他指着树梢。
安安小声说，手指向花圃。
走了一段，李烨在长椅坐下。他用草叶编了只蚱蜢。
安安接过来，小心地摸着。
风吹过树叶。安安突然抬头：李叔叔，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李烨的心猛地一紧。他深吸一口气，轻轻摸安安的光头：
因为安安是个勇敢的小战士。叔叔喜欢你，想对你好。
安安低头玩草蚱蜢：我也喜欢李叔叔。
阳光照在两人身上。李烨看着儿子的侧脸，心里又暖又疼。
孙菁发现肩上的担子轻了些。
开会时，手机亮了。是李烨的短信：中午吃了半碗粥。
下午拼了会图，他喜欢那只小鹿。
晚上回医院路上，又收到：体温正常，刚睡着。
这些简单的消息让她紧绷的神经慢慢放松。
他们开始讨论孩子的事。
下周强化疗，副作用会更大。
我问了护工，可以把蛋白粉混在汤里。
安安好像怕骨穿检查。
我跟他玩了医生游戏，编了个勇敢魔法。
平淡的对话取代了从前的争吵。
有时深夜，孙菁看到李烨趴在床边睡着了。
或者在走廊长椅上，就着昏暗的灯光看旧护理书。
她注意到李烨的旧t恤总是洗得很干净。
保温桶擦得发亮。
每个手工玩具都磨得光滑，没有毛刺。
这个在底层挣扎的男人，用他的方式维持着尊严和细致。
一天早上，李烨来得特别早。
今天做了鸡蛋羹，很嫩。
孙菁接过保温桶：你黑眼圈很重。
昨晚加班赶工。李烨揉揉眼睛，不过工头说这个月能多结些钱。
别太拼。
没事。李烨看向还在睡的安安，值得。
安安醒了，揉着眼睛：李叔叔。
来，尝尝叔叔做的鸡蛋羹。
孙菁看着李烨一小口一小口地喂安安，轻轻退出了病房。
在走廊，她给助理打电话：把下午的会议推迟一小时。
回到病房，安安正在说：李叔叔，明天还能去花园吗？
等你再好一点。
我想去看喷泉。
好，叔叔答应你。
孙菁站在门口，没有打扰。
中午，李烨要去上工了。
我走了。
路上小心。
安安挥着小手：李叔叔再见。
再见。
孙菁送他到电梯口。
谢谢。她说。
李烨摇摇头：该我谢你。
电梯门关上后，孙菁在走廊站了一会儿。
护士长路过：孙小姐，那位李先生真是有心。昨晚我看见他在走廊看书看到很晚。
他在看什么？
好像是儿童营养方面的书。
孙菁点点头，没说话。
下午，安安问：妈妈，李叔叔明天来吗？
他答应给我做个小船。
妈妈，李叔叔为什么总是给我做玩具？
孙菁沉默了一下：因为他想让你开心。
安安想了想，那他为什么想让我开心？
因为...孙菁停顿片刻，因为他是个好人。
这个回答让安安满意了。他继续玩手中的草蚱蜢。
傍晚，李烨发来短信：工地临时加班，明天早上过来。让安安别等。
孙菁回：好。注意安全。
她把手机拿给安安看：李叔叔明天早上来。
安安有点失望，但还是点点头。
夜里，孙菁看着熟睡的儿子，又看看手机里李烨的短信。
这种平淡的日常，让她感到久违的安心。
第二天一早，李烨果然来了。手里拿着一个小木船。
对不起，叔叔来晚了。
没关系。安安开心地接过小船，它能浮在水上吗？
能，叔叔试过了。
孙菁看着他们，突然说：下周复查，如果指标好，可以回家住两天。
李烨眼睛一亮：真的？
只是可能。
那...需要我帮忙准备什么吗？
不用。孙菁顿了顿，到时候...你可以一起来。
李烨愣在原地，张了张嘴，最后只说出一个字：
安安没听懂大人在说什么，但感觉到是好事。
李叔叔，你要来我家玩吗？
嗯，叔叔去你家做客。
太好了！
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病房里显得格外温暖。
孙菁看着这一幕，轻轻叹了口气。那声音里，有无奈，也有释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