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来。”王至诚收敛心神,声音恢复了一贯的平静。
在王至诚的操纵下,静室门无风自开。
王府大管家王仁躬身而入。
他是早年跟随王至诚从清河出来的老人。
因为天赋原因,能力不足,因此只能靠着忠诚成为镇国大亲王府的大管家。
“王爷,有一位年轻公子求见,是…明杰少爷!”王仁垂首禀报,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异样。
明杰?
王至诚的眼皮微微一动。
他早知道他会来,也一直在等待着他的到来。
如今,他,终于来了。
而且,来得如此巧。
就在他刚刚感应到崔雨茵斩断尘缘、飘然远去的同一日、同一刻。
是巧合?
还是冥冥之中自有定数?
亦或者是崔雨茵特意的选择?
王至诚沉默了片刻。
静室内的空气仿佛都凝滞了,王仁垂首屏息,不敢发出丝毫声响。
良久,王至诚才缓缓开口,声音听不出喜怒:“他在哪里?”
“在前厅,王妃正在接待!”
“你先下去吧!我随后就到!”
“是。”王仁躬身应下,倒退着出了静室,轻轻带上门。
王至诚依旧盘膝坐在原地,没有立刻起身。
他的目光投向静室墙上悬挂的一幅字,那是他刚刚成为镇国大亲王时写下的——“道阻且长,行则将至”。
那位曾与他同床共枕了好几个月的女子,已然转向,去往了更深远、更孤独的道路。
而她与他的孩子,却在今日上门……
王至诚闭上眼,深深吸了口气,复又缓缓吐出。
当他再次睁开眼时,眸中已是一片古井无波的平静。
他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身上那件简单的青色长衫,推门而出,向着前厅的方向缓步走去。
脚步沉稳,不疾不徐。
仿佛只是去见一个寻常的晚辈,一个或许有些才华、有些潜力的后生。
不过,在这平静的外表下,一丝极其细微的波澜,正在他心底深处,悄然荡开。
静室的门在王至诚身后无声关闭。
他沿着回廊缓步向前走去,王府深处曲径通幽,白墙黛瓦间点缀着精心打理的花木。
初夏的阳光透过廊檐,在青石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王至诚的步伐看似随意,却每一步都踏在某种奇妙的韵律上,仿佛与整座王府,甚至与更广阔的天地隐隐相合。
前厅离静室不远,绕过两重庭院便到了。
还未进门,王至诚便听见里面传来温婉的女声与年轻男声的对话。
他的脚步略作停顿,停在门外的廊柱旁,静静地听着。
“明杰,你父亲——常提起你。”那是白芷兰的声音,柔和中带着真挚,“他说你从小便聪慧过人,不仅读书上进,武道修为在同龄人中亦属翘楚。今日一见,果真气度不凡。”
“王妃过誉了。”王明杰的声音清朗,带着年轻人特有的朝气,却又克制有礼,“明杰惭愧,这些年困于清河一地,见识浅薄,不及叔爹与王妃眼界开阔。”
王至诚听着,嘴角微微扬起。
明杰这孩子,果然极为出色。
既不自卑,也不骄矜,言语间既表达了尊重,也暗含了几分试探。
“一家人何必如此客套。”白芷兰笑道,“你若不嫌弃,便叫我一声兰姨吧!明哲和明馨都盼着能见见你这位哥哥呢!前些日子明哲还做梦梦到你了!说…清河来的大哥不知是怎样的人物,竟能让父王时常挂在嘴边。”
厅内沉默了片刻,王明杰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波动:“父……叔爹,他真的提起过我?”
“自然。”白芷兰的声音温柔而肯定,“你父王虽不常表露情感,但我与他夫妻多年,最是了解。他书房中有一卷《北地山河图》,便是你十五岁时所作。他说,那画中山势雄奇,水脉灵动,虽笔法尚稚嫩,却已见格局。这些年,他一直收着。”
门外的王至诚微微一怔。
白芷兰说的并非虚言。
那幅画确实在他书房中,只是他从未对人提起过为何收藏,又是何人所作。
没想到白芷兰竟注意到了,还在此刻以这样自然的方式说了出来。
这个聪慧的女子,在用她的方式,为他与这个孩子搭建桥梁。
“我……”王明杰的声音明显动容了,“那只是儿戏之作,不成体统。”
“你父王可不这么认为。”白芷兰轻笑道,“他还说,你若专心武道,成就真气境十拿九稳;若投身仕途,也是治世良才;即便从商,也能如你母亲般创出一番事业。他说,你像他,但更像你母亲——有她的风骨,也有她的执着。”
厅内又是一阵沉默。
王至诚能想象此刻王明杰脸上的表情。
这孩子,苦了他了!
白芷兰继续说道:“明杰,你今日能来,你父王定是高兴的。他虽位极人臣,手握重权,但在家人面前,他始终是那个从清河走出来的王至诚。你无需顾虑身份,也无需多想。他是你叔爹,是你生父,这是事实。”
“兰姨……”王明杰的声音有些哽咽,“多谢您。”
“傻孩子。”白芷兰的声音越发柔和,“你父王这些年虽未能在你身边,但他为你做的安排,你应当能感受到。对你,他不是不关心,只是他的关心,往往在不言中。”
王至诚在门外轻轻闭上了眼。
白芷兰说的每句话,都是真的,但又不是全部真相。
他与崔雨茵之间的复杂关系,与这个孩子的微妙羁绊,远非三言两语能说清。
但白芷兰选择了最善意的解读,最温暖的表达。
这个女子,以她的聪慧与大度,为他化解了许多不必要的纠葛与尴尬。
“兰姨说得对。”王明杰似乎整理好了情绪,声音恢复了平稳,“叔爹的心意,明杰虽不能尽知,但亦能感受到一二。今日前来,一为拜见叔爹,二也是全祖父母思念之情。”
“好孩子。”白芷兰赞许道,随即语含感叹的继续说道:“对你祖父祖母,王爷一直都是思念的!只是因为朝务繁忙等客观原因,一直无法成行,前往清河看望!这也是王爷的一大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