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宁看着下首在座的众人,扫视了一圈道:“有什么问题也可以问出来。”
孙宁的话音刚落,明月村的会计忍不住问了出来。
“乡长,按照您的规划,这是一笔很大的支出,村里没钱,老百姓也理解不了,您也不让搞强制摊派。”
孙宁听着会计的询问,连连点头。
他又巡视了一圈,问道:“还有人要说的吗?”
回答他的是一片寂静。
孙宁也不再问他们,就要回答会计的问题。
“有两个方案,第一个就是村里成立一个公司,用村民的窑洞当成资产入股,然后你们动员村民投资,这家公司完全属于你们明月村的集体资产。”
“第二个方案,就是用你们明月村的现有资产入股,然后剩余的钱乡里来投资。”
“我呢,更希望你们选择第一个方案,实惠最终落到了百姓手里。”
“至于怎么做老百姓的工作,那是你们的事情,我希望呢,你们能够耐心的给老百姓讲解。”
“田磊,我知道你们基层工作难,但是我还是要强调工作方式。”
这个会议很短,短到就几句话就结束了。
但是孙宁并没有返回乡政府,而是驻扎在了明月村。
他知道以田磊这些人的能力,并不能让村民们理解这个所谓的窑洞特色经济。
他是留在这里,给这些村民讲解一些规则。
孙宁打内心里不愿意让老百姓选择第二个方案。
他一直认为真正的富裕应该是藏富于民。
而政府努力的结果也是让老百姓生活的更好。
如果他亲自下场还说服不了这些百姓,那么这场投资可能就是乡政府占了大头。
而孙宁只能说一句良言难劝该死的鬼。
认知上的差距不是一两句话就能弥补的。
当天晚上,在村中央的老槐树下,田磊召集的全村的父老乡亲召开了全村大会。
这种大会的级别一般都是分地的时候才会召开。
孙宁站在一边默默的看着这种场面,心中无比怀念。
这个时代还没有后世那么的浮躁,也没有后世那边只剩下孤寡老人和留守儿童。
而村里更是形形色色的人都有。
爱出风头的人、老实巴交的人、还有愣头青、混账玩意……
田磊站在中央,所有的人围成了一个圆圈,声嘶力竭的传达孙宁的指示。
管人历来就是最难的。
尤其是没有经过训练的人更难管。
都不等田磊的话说完,底下的群众更是你一言我一语的说话。
那个劲头简直是群情激奋。
人都是自私的动物,第一时间的想法就是考虑自己的利益。
骤然听到乡里要征用自家的窑洞,一个个的反对。
没错,什么特色经济,什么发展小众旅游他们都漠不关心。
而用他们的窑洞,却被村民理解成征用。
或许在他们的心目中,没有哪个人是真心的为他们着想吧。
孙宁作为农村出身的人,非常理解这些人的想法。
农民被欺骗的成本实在是太低了。
他们害怕。
一旦被欺骗,那可能就是倾家荡产。
所以他们向来活的小心翼翼。
而孙宁作为乡长就是服务百姓的,故而他才要待在明月村。
他要积极的给他们讲解政策,要积极的带领他们致富。
今天召开的大会并不是为了说服众人的,而是让大家知道有这件事情。
这天,孙宁是第五次来到了一户人家。
这户人家是明月村有名的贫困户,也是孙宁这次来见到的比较难搞定的一户。
并不是这里的人难缠。
而是这家的老爷子比较固执,认准的事情是三头驴都拉不回来的。
更重要的是,老爷子现在还在窑洞居住,不过这样的窑洞,老爷子有三个。
在别人都有钱建造砖混住宅的时候,他把钱全部用在了残疾的儿子身上。
没有办法之下,他只能用自己的苦力挖了一个个的窑洞。
似乎唯有这样,才能在他们老两口百年之后给自家儿子安身立命的本钱。
虽然只是人人厌弃的窑洞,但是却倾注了老两口的爱。
孙宁敲开了田秀军家的门,开门的就是一张饱含沧桑的脸。
田秀军不到五十五岁的年纪,却长了一张六十岁的脸。
看到孙宁再次过来,老爷子冷哼了一声。
“孙干部,你还是别来了,任你说的天花乱坠,我还是不相信有傻子来这里玩。”
“我这一辈子就能给焕德留这三个窑洞。给我这个老头子留个念想吧。”
这些话老头子说的很沉重。
声音中还带着一点点悲切。
孙宁什么话都没有说,他搀扶着田秀军走向了堂屋。
今天他是有备而来的。
因为田秀军的事情他专门请教了一个专家。
孙宁的奶奶告诉他,对付这种老头,就从他儿子身上下手。
因为他们把心都给了孩子。
进了堂屋,孙宁就看到端坐在沙发上的田焕德。
田焕德并不是天生的残疾,而是在青年的时候出了意外,摔断了腿。
后来老爷子为了给他治好腿,更是跑遍了天南海北。
他的腿虽然没有完全治好,但是也能跛脚走上几步,只是右腿无法长时间用力罢了。
但是这一来二去,耽误了田焕德的婚事。
现在更是因为身体问题加上家里穷,更是没有人愿意嫁给他。
孙宁的奶奶告诉孙宁,从田焕德的幸福入手或许能打动田秀军。
来到堂屋,田秀军邀请孙宁坐下,田夫人拿出了花生、枣……,倒了杯开水。
这就是穷人家的待客之道,恨不得把家里所有的东西拿出来招待客人。
真心换真心之下,孙宁更要去说服这个倔强的老头。
让这一家脱离苦海,奔向幸福。
“田伯,我知道我说的再好,说的再有前景也不能让你改变本心。”
“但是,请您想一想,万一实现了,你们家变的富裕起来,我焕德哥是不是就能讨个老婆?”
“我焕德哥才三十多岁,也不是生活不能自理,咱不敢奢求黄花大闺女,但是离异的大龄女子还是可以的。”
“您两口老了,待您二老百年之后,留焕德哥孤孤单单的,您不心疼吗?”
“您老就相信我一次,赌上一把,赌输了就是两个窑洞而已,政府又拿不走。”
“赌赢了,您过不几年就能抱上大胖孙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