仓库铁门在张叔身后 “哐当” 合上，余响在空荡的屋里绕了两圈才散。林默攥着那张泛黄的结构图，指节捏得发白，纸边都被捏出了褶皱 —— 这纸糙得像砂纸，是张叔用旧作业本撕下来画的，铅笔线条改了又改，通风口的位置还沾着点墨渍。午后阳光从铁皮屋顶的破洞漏下来，在地上投出晃悠悠的光斑，正好罩住他脚边 —— 张叔刚才站过的地方，还留着半个浅灰鞋印，是他中山装裤脚扫起的墙灰蹭上去的，没来得及蹭掉。
“他走的时候，手一直在裤兜里捣鼓。” 林默的声音沉得像仓库角落里生锈的铁管，眼神盯着地上的鞋印，“我看见他手机亮了一下，微信‘发送成功’的绿提示特别明显，然后他手指在屏幕上飞快划，明显是在删聊天记录 —— 肯定是给柳轻烟报信了。”
这话像火星溅进了干草堆，小李 “噌” 地从桌边跳起来，一把抓起靠在腿边的消防斧，斧刃在光斑里闪着冷光，映得他脸涨得通红，脖子上的青筋都绷了起来：“操！我就说这老狐狸没安好心！刚才就该一斧劈他裤兜，让他发不成消息！” 他说着就往门外冲，斧柄 “哐当” 撞在桌腿上，震得桌上的符箓 “哗啦啦” 跳了两下，朱砂末撒了一点在图纸上。
“别追！” 苏晚眼疾手快，一把拽住小李的胳膊，指尖沾的朱砂在他灰色外套袖口蹭出个淡红印子，“现在追出去早就没影了 —— 张叔熟这一带的巷弄，从仓库后门绕三条岔路就能到主干道，你根本找不着。而且你一追，动静太大，柳轻烟那边肯定能察觉，说不定会提前激活卯位锚点，那咱们之前查红围巾、画符纸的准备，不就全白费了？”
小李喘着粗气，攥着斧柄的手都在抖，却还是硬生生停住了脚步 —— 他知道苏晚说得对，可心里的火气没处撒，狠狠踢了脚旁边的旧纸箱，纸板 “哗啦” 一声塌了个角，露出半瓶没喝完的矿泉水，是小周昨天落下的。“总不能就这么算了吧！” 他声音发闷，“他把咱们当傻子耍，一边给线索一边报信，让柳轻烟在医院设伏，这不是明摆着让咱们去送死吗？”
“先看看这图纸到底有没有用。” 林默把结构图重新摊在旧木桌上，指尖压着纸角不让它翘起来。苏晚赶紧从帆布包里掏出爷爷的手札，翻到医院地下二层的旧记载，凑在图纸旁边对比。小周抱着笔记本电脑跑过来，指尖在键盘上飞敲，屏幕很快跳出医院地下二层的实时监控画面 —— 画面有点模糊，像是被什么东西挡住了边角，但能清楚看到三个黑西装正往档案室里搬黑陶罐，罐口飘着细细的黑雾，缠在他们的袖口，像小蛇似的。旁边还有两个保安在巡逻，眼神浑浊得像蒙了层灰，手里的电棍 “滋滋” 响着，正是张叔说的 “被变成傀儡的保安”。
“他们在布困魂阵！” 苏晚指着屏幕角落，“你看地上画的那些黑纹路，是困魂阵的阵眼，只要踏进档案室的范围，阵就会触发，整个房间都会被阴煞封死，到时候想逃都逃不出去！” 她又翻回张叔给的图纸，指尖点着通风口旁边的小十字标记，“难怪他特意说通风口能进 —— 这儿藏着个小阵眼，咱们一钻进去就会中招，这陷阱标得明明白白，就等咱们跳呢！”
仓库里的空气瞬间沉了下来，只剩下小周敲键盘的 “哒哒” 声，还有风卷着落叶打在铁皮门上的 “哗啦” 声，像有人在门外轻轻叹气。小李盯着屏幕上搬陶罐的黑西装，咬牙骂了一句：“这老狐狸，一边给真线索，一边把陷阱标得这么清楚，到底想干嘛？耍咱们玩呢？”
“也不是没机会。” 林默突然开口，手指在图纸上画了个圈，把傀儡数量、蚀魂罐位置、困魂阵眼都圈了进去，“他虽然设了陷阱，却也给了不少真信息 —— 傀儡有六个，黑西装两个，蚀魂罐放在西北角，这些跟监控里看到的都对得上。说不定…… 他是故意把陷阱标出来，让咱们有准备。”
“故意？” 小李皱着眉，把斧子往桌上一放，“他都给柳轻烟报信了，怎么还会提醒咱们？这不是自相矛盾吗？”
“张叔的立场本来就怪。” 苏晚摸了摸兜里的灵觉探测器，屏幕还亮着微弱的光，指针偶尔小幅度跳动，“他帮柳轻烟抢青铜碎片，却偷偷给咱们送医院结构图；设了通风口的小陷阱，却把困魂阵的位置标得清清楚楚，像在试探咱们，又像在帮咱们避开更大的危险。说不定他真有苦衷，比如被柳轻烟抓了亲近的人，不得不听话，但又不想看着咱们真的送死。”
小周突然抬头，电脑屏幕上跳出张叔的位置轨迹图，红点在缓慢移动：“你们看！他没去医院！定位显示他往老城区的巷弄走了，离柳轻烟的人还有两公里远，好像在犹豫要不要过去汇合，停在李记面馆门口半天了。”
林默盯着屏幕上的红点，沉吟了几秒，指尖轻轻敲了敲图纸：“不管他有什么苦衷，今晚这医院咱们都得去 —— 卯位锚点不能被激活，领了红围巾的人已经开始忘事，春晖小区的老奶奶连孙子都不认了，再拖下去，说不定真的会变成没有灵觉的傀儡。” 他抬眼看向三人，语气变得坚定：“调整计划，分两路行动。”
“我、苏晚、小李组成行动队，按原计划去医院。” 林默点着地图上的 “地下二层储物间”，“咱们就装作相信张叔的线索，从通风口进去，先查清楚锚点的具体位置和困魂阵的弱点，尽量不暴露自己 —— 如果没被发现，就摸清情况，等准备充分了再回来拆锚点；如果被柳轻烟的人发现，就用破阵符和古镜突围，别硬拼。”
“那我呢？” 小周赶紧问，推了推滑到鼻尖的旧眼镜，眼神里满是急切，“还是留在这里远程监控吗？”
“对，你是支援队，责任更重。” 林默点头，语气认真，“你留在仓库继续破解医院的监控系统，重点盯紧地下一层和二层的巡逻路线，实时给我们报信，别让我们撞见傀儡。另外再查一查柳轻烟这次带了多少手下，有没有多带蚀魂罐或者蚀魂符，这些都关系到咱们能不能安全撤退。一旦我们遇到危险，你就远程黑掉医院的警报系统，把傀儡巡逻的楼层锁死，给我们争取撤退的时间。”
小周用力点头，手指飞快地敲着键盘，调出了通讯界面：“耳机的频道已经调好了，戴上就能实时通话，不会被干扰。我还准备了三个微型定位器，你们每人带一个，就算耳机没信号，我也能通过定位找到你们的位置，放心。”
“我去拿符纸和工具！” 苏晚转身跑进里间，很快抱出来一叠黄纸、几支磨得尖尖的朱砂笔，还有一个装着清水的小瓷瓶，“我画了三张破阵符，能抵消困魂阵的阴煞；还有五张祛咒符，被傀儡的诡气沾到了能应急。我还把爷爷手札里的破阵口诀抄在了纸上，万一符纸不够用，就念口诀压阵眼，能撑一会儿。”
小李蹲在地上，从帆布包里掏出一块磨刀石，开始磨消防斧，“噌噌” 的摩擦声里，铁屑掉在地上，沾了点灰。“把斧子磨利点，遇到傀儡了一斧一个，不让他们靠近你们拆锚点。” 他头也不抬，又掏出一把螺丝刀放进兜里，“张叔说通风口的格栅得用这个撬，省得用斧子劈出动静，被黑西装听见。”
林默从怀里掏出古镜，轻轻递给苏晚：“你的灵觉比我们敏锐，古镜在你手里能更早察觉诡气，也能及时用白光净化 —— 遇到阴煞就用白光挡，比符纸管用。你得护好自己，也护好古镜，它是咱们唯一能对抗强阴煞的东西。”
苏晚接过古镜，小心翼翼地放进贴身的布袋里 —— 布袋里衬了一层画着镇魂纹的黄符布，能挡住外界的诡气，保护古镜的灵气。“放心吧，我会护好它。” 她抬头看向林默，眼神里带着担忧，“你也小心点，蚀魂罐很危险，被里面的诡气沾到，灵觉会被一点点吸走，尽量别碰那些罐子。”
小周把三个耳机分别递给三人，又把手机地图同步到他们的设备上：“医院的逃生路线已经标在地图上了，遇到危险就往侧门的消防通道跑，我会安排好接应的车 —— 不过最好别用到，咱们还是以查清情况为主，别打草惊蛇。”
林默戴上耳机，试了试音，小周的声音清晰地传了过来：“清楚吗？能听到就说一声。”“清楚。” 林默应道，又叮嘱，“我们出发后，你重点盯紧张叔的位置，如果他跟柳轻烟的人汇合了，立刻告诉我们。”
“没问题！” 小周挥了挥手，电脑屏幕切回了医院地下二层的监控画面，“放心去吧，我这边会盯紧的，不会让你们出事。”
小李把消防斧斜扛在肩上，手里攥着螺丝刀；苏晚把符纸和破阵口诀塞进外套内兜，又摸了摸怀里的古镜，确认它还在；林默检查了手机地图，确认逃生路线都标清楚了。三人走到仓库门口，林默回头看了一眼小周 —— 他正盯着电脑屏幕，手指飞快地敲着键盘，没抬头，却朝着门口的方向比了个 “加油” 的手势。
铁门 “吱呀” 一声被推开，晚风裹着郊外的凉意钻了进来，吹在脸上，像摸过古镜的冷意。天边的夕阳已经沉了下去，剩下的晚霞染成了暗红色，像极了档案室里飘着的阴煞。林默攥紧了兜里的破阵口诀，心里清楚，今晚的医院之行，会比之前任何一次都危险 —— 柳轻烟的陷阱、张叔的谜团、阴煞密布的档案室，每一步都可能踩空。但一想到那些领了红围巾的人，想到春熙小区蹲在地上哭的大爷，春晖小区不认孙子的老奶奶，他就知道，没有退路。
“走吧。” 林默率先迈步走出仓库，苏晚和小李跟在他身后，三人的影子被最后一点晚霞拉长，投在灰蒙蒙的小路上，像三道坚定的印记，朝着市医院的方向走去。耳机里传来小周带着电流杂音的声音：“地下二层的傀儡正在巡逻，你们从侧门进去，避开正门的保安亭，那里有两个傀儡守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