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弃仓库的晨光总带着股洗不掉的灰味，从铁皮屋顶的破洞漏下来，在地上投出歪歪扭扭的光斑 —— 像被猫抓过的白纸，边缘还沾着从破洞飘进来的枯草。光斑落在桌上的地图和通讯记录上，把纸张映得泛着冷光，连苏晚昨晚画符剩下的朱砂印，都显得没那么红了。
小周熬了一整晚，眼下挂着两团浓重的黑眼圈，像被人揍了一拳，头发乱得像鸡窝，发梢还沾着点饼干渣 —— 是昨晚啃的应急饼干。他却死死盯着电脑屏幕，手指在键盘上敲得飞快，指节泛白，屏幕上跳着一行行加密代码，像串解不开的乱线，偶尔卡住，他就使劲拍一下键盘，嘴里嘟囔：“再卡老子砸了你！”
“终于破了！” 小周突然喊了一声，声音沙哑得像砂纸磨过木头，惊得桌上的灵觉探测器都跳了跳。他猛地抓起桌边凉透的矿泉水，拧开瓶盖 “咕咚” 灌了大半瓶，水顺着嘴角往下滴，滴在键盘上，他也不管，指着屏幕上的通讯记录，手都在抖：“柳轻烟三年前在老城区租过个仓库，户主登记的是她的化名‘柳静’，租期三个月 —— 正好是张叔女儿张念失踪的时间！地址在老城区巷弄 17 号，离张叔家步行只要五分钟，拐两个弯就到！”
林默凑过去看，屏幕上的租赁合同扫描件有些模糊，却能看清地址栏的字迹 —— 用圆珠笔写的 “老城区福寿巷 17 号”，笔画又硬又急，像怕人认出来。旁边附着张仓库的旧照片：灰扑扑的铁门，锈得能刮破手，墙面上爬满爬山虎，枯藤绕着门环缠了两圈，门口堆着三个旧木箱，箱盖敞着，露出里面的碎布，像被遗忘了很久的垃圾。“事不宜迟，现在就去。” 林默抓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摸了摸怀里的古镜 —— 镜面还带着点温意，是昨晚贴在胸口捂热的，“苏晚，带灵觉探测器，留意仓库里的诡气残留，说不定柳轻烟还留了符阵；小李，斧子带上，仓库说不定有留守的傀儡，别大意。”
小李早就按捺不住，扛起消防斧就往门外走，斧刃蹭到门框发出 “哐当” 一声，震得墙灰掉了点在他肩膀上。他咧嘴笑，露出两排白牙，眼里满是劲：“放心！要是有不长眼的傀儡或黑西装，我一斧就给他们开瓢，保准不耽误找张念！” 苏晚则细心地把灵觉探测器装进帆布包侧兜，又从抽屉里摸出几张净化符 —— 是今早天没亮画的，朱砂还透着点湿气，她叠好塞进兜里，不忘拉了拉林默的袖口：“老城区巷弄复杂，全是岔路，咱们走的时候跟紧点，柳轻烟说不定在那一带留了眼线，别被盯上。”
三人驱车往老城区赶，越往巷弄里走，房子越旧。墙面上的涂鸦层层叠叠，最新的是去年的 “拆” 字，被人用蓝漆涂了一半，露出个残缺的 “斥”；电线像蜘蛛网似的挂在天上，风一吹，塑料袋挂在电线上晃悠 —— 是个破了口的红色塑料袋，里面还裹着半张报纸，飘起来像个晃来晃去的幽灵，擦着头顶的电线 “哗啦” 响。
找到 17 号仓库时，铁门果然如照片里那样锈得厉害，门把手上挂着把铜锁，锁芯都生了绿锈，钥匙孔里堵着灰，显然至少三四年没开过。“我来撬。” 小李放下斧子，从工具包里掏出撬棍 —— 是小周特意磨尖的，金属头闪着冷光。他把撬棍插进锁芯，脚蹬着铁门，使劲一掰 ——“咔嗒” 一声，铜锁断成两截，掉在地上滚了两圈，撞在旧木箱上停住。铁门 “吱呀” 一声开了，一股混杂着霉味、灰尘和淡淡腥气的味道涌出来 —— 像腐烂的树叶混着铁锈，呛得苏晚直咳嗽，灵觉探测器在兜里轻轻跳了下，显然是感应到了诡气。
仓库里比想象中宽敞，堆着满屋子旧家具：掉漆的衣柜（柜门上的镜子裂了道缝，映出模糊的影子）、弹簧外露的沙发（黄色海绵都发黑了，还沾着点碎纸）、缺了两条腿的木桌（用砖头垫着，桌角堆着空罐头）。上面落的灰尘厚得能写字，小李用手指划了下沙发扶手，立刻留下道白印。阳光从高窗漏进来，照得灰尘在光里飘得慢悠悠的，像悬浮的细雪。
苏晚掏出灵觉探测器，屏幕刚亮起，指针就小幅度跳动，“微弱诡气残留，浓度 8%” 的字样闪着淡红。她顺着指针的方向往前走，脚步放得很轻，怕碰倒堆在旁边的旧书 —— 书皮都脆了，一碰就掉渣。走到一个深棕色旧衣柜前，探测器的指针跳得快了点，她停下脚步，指尖碰了碰衣柜门：“这里诡气最浓，说不定有东西。”
小李上前，双手抓住衣柜门的把手 —— 把手是铜制的，都氧化发黑了，他使劲一拉，“哗啦” 一声，门开了。里面堆着几件旧衣服：一件洗得发白的衬衫、一条蓝色长裤，还有件粉色连衣裙掉在柜底，布料是棉的，边缘有点磨损，领口还别着个小小的蝴蝶结发绳 —— 米白色的，上面沾着点灰，却没怎么起球，像是刚掉在这儿没多久，还带着点淡淡的洗衣粉味。“这裙子……” 苏晚蹲下来，小心地捡起发绳，手指轻轻摩挲着蝴蝶结的褶皱，声音都发颤，“张叔给的照片里，张念失踪时穿的就是粉色连衣裙，戴的就是这种米白蝴蝶结发绳，上面还有个小珍珠装饰 —— 你看，这里还留着珍珠的印子！”
林默蹲下身，在衣柜角落摸索 —— 木板缝里积满了灰，他指尖突然碰到块松动的木板，边缘有撬动过的痕迹。他用指关节敲了敲，里面是空的，便使劲一掀 —— 木板 “咔嗒” 一声弹开，下面是个半尺深的暗格，铺着块蓝色碎花布，布上放着个蓝色封面的日记本，封面上用彩铅画着个小小的太阳，笔画歪歪扭扭，却透着股稚气。日记本的纸页已经泛黄，边缘卷得像波浪，显然被人反复翻看，书脊处的线都松了，掉出两张夹在里面的便签。
“是张念的日记本！” 苏晚眼睛一亮，小心地翻开第一页，上面是娟秀的钢笔字，墨水有点淡：“2021 年 9 月 15 日，今天爸爸教我画镇魂符，他说我们玄真子后人，天生就该护着老百姓，不能让魔修搞破坏。爸爸还说，等我学会画完整版镇魂符，就带我去山上看日出。” 往后翻，字迹渐渐潦草，有的地方还洇着墨 —— 是眼泪打湿的，最后几页的纸页边缘都起了毛，显然写的时候很着急。
“2021 年 11 月 7 日，我放学回家，被一个穿黑裙子的女人抓了，她叫柳轻烟，说我爸爸‘不听话’，要是我不帮她画蚀魂符，就杀了爸爸…… 我好怕，只能答应她。”
“2022 年 3 月 12 日，柳轻烟把我转移到这个仓库，这里好黑，只有一个小窗户能看到光。我画的镇魂符被她用来养诡气，她说等攒够了诡气，就用我‘祭锚点’…… 爸爸，你快来救我。”
“2024 年 10 月 5 日，柳轻烟说要把我转移到辰位锚点附近，在城郊废弃学校的西仓库。她的手下每天下午三点巡逻，两个人一组，巡逻时间半小时。我偷偷画了仓库的地图，希望有人能看到，希望爸爸能看到……”
日记本的最后一页，果然画着张简单的地图：用铅笔勾出废弃学校的轮廓，西仓库标着个小小的 “我” 字，旁边用红笔圈出巡逻路线，还写着 “巡逻时间：15:00-17:00，共 3 人，带电棍”。字迹歪歪扭扭，有的地方还改了好几次，却画得很清楚，连仓库门口的两个旧油桶都标出来了。“太好了！终于知道张念在废弃学校！” 小李兴奋地拍了下大腿，斧柄在地上磕了磕，震得旁边的旧罐头 “哗啦” 响，“咱们现在就去找张叔，告诉他这个好消息！他知道女儿还活着，肯定会彻底跟柳轻烟反目，帮咱们拆锚点！”
林默刚把日记本小心地揣进怀里 —— 怕折坏纸页，特意用胳膊护着，手机突然 “嗡嗡” 响了，是小周打来的。他接起电话，小周的声音像被火燎过，急得快哭了：“林默！不好了！刚才有居民报警，领过红围巾的人突然爆发出凶性 —— 春熙小区有个阿姨，拿着菜刀追着孙子砍，嘴里喊着‘给柳姐送灵觉，就能活’；还有城东新村的大爷，在街上乱撞，头都流血了，还喊‘黑雾要吃我，快给它灵觉’！我调了灵觉探测器的数据，他们身上的诡气浓度涨到 60% 了，标记开始失控发作了！”
林默的心脏猛地一沉，手里的日记本差点掉在地上，他赶紧攥紧，指节都泛白了。苏晚也慌了，灵觉探测器的指针突然疯狂跳动，屏幕上的红灯闪得刺眼，像是在呼应远方的诡气：“怎么会这么快？昨天在晨光小区，阿姨还只是忘事，今天就……”
“柳轻烟的标记是缓释型的！” 小周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带着哭腔，还混着键盘的 “哒哒” 声，“我刚才翻了爷爷手札的附录，上面写着‘阴土掺墨痕诡气所制标记，会随重阳临近累积浓度，前期致忘事，中期失理智，后期吸尽灵觉，化为行尸走肉’！现在离重阳节只剩两天了，标记发作会越来越快！”
“必须立刻回据点研究净化方法！” 林默当机立断，拉着苏晚的胳膊就往门外走，脚步快得像跑，“找张叔的事暂时搁置 —— 要是救不了这些居民，就算找到张念，也会有更多人变成柳轻烟的‘灵觉养料’，到时候裂隙一开，整个临海都完了！”
小李虽然不甘心，攥着斧柄的手都发白了，却也知道事情紧急 —— 他昨晚还在春熙小区见过那个追孙子的阿姨，当时她还笑着给小孩买糖，现在却变成这样。他咬了咬牙，跟上林默的脚步：“妈的，柳轻烟这娘们太狠了，连老人小孩都不放过！等咱们解决了居民的事，非拆了她的辰位锚点不可！”
回到废弃仓库据点，气氛凝重得像块浸了水的海绵，连风打在铁皮上的 “哗啦” 声都透着压抑。小周已经把居民症状的监控视频调了出来，屏幕分两半：左边是春熙小区的画面 —— 穿红衣的阿姨被两个警察按在地上，头发乱得像草，眼睛瞪得通红，嘴角挂着涎水，嘴里还在嘶吼 “灵觉！快给灵觉！”；右边是城东新村的急诊室 —— 医生正给一个头破血流的大爷注射镇静剂，大爷的手腕上还缠着红围巾的边角，淡黑色的诡气正从围巾纤维里渗出来，像缕细烟，沾在医生的白大褂上，探测器瞬间跳红。
“我试过用古镜净化。” 苏晚把古镜放在桌上，镜面泛着微弱的白光，像快没电的灯泡，“刚才回据点的路上，我绕到医院附近找了个症状轻的大叔 —— 他只是有点暴躁，古镜的白光能暂时把诡气浓度降到 30%，可过了半小时，浓度又反弹回 55%，根本没法彻底清除。”
小周急得抓头发，头皮屑掉在键盘上，他也没顾：“我翻遍了爷爷的手札和所有能找到的古籍，终于找到个净化方法 —— 要彻底中和阴土诡气，得用‘十二地支锚点的核心土’，混合古镜的白光，才能形成‘阴阳中和阵’！可咱们现在只拆了子位（包子铺）、寅位（医院旧病房）、卯位（医院档案室）三个锚点，拿到的核心土加起来还不到一把，连三分之一都不够！”
仓库里一下子安静下来，只有小周键盘的 “哒哒” 声和窗外的风声，像在互相叹气。小李蹲在地上，双手抓着头发，消防斧放在脚边，斧刃沾的灰都没擦，没了平时的意气风发：“那怎么办？总不能眼睁睁看着那些人变成行尸走肉吧？春熙小区那阿姨的孙子才五岁，要是被砍到……” 他没说下去，声音都哑了。
苏晚握着张念的日记本，指尖因为用力而发白，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 她想起日记本里张念写的 “爸爸教我护老百姓”，现在却连老百姓都护不住。她深吸一口气，把眼泪憋回去，声音带着点颤：“辰位锚点在废弃学校，咱们去拆辰位，拿到核心土，这样就有四份了！就算不能净化所有人，至少能救一部分，总比坐以待毙强！”
林默突然拿起桌上的古镜，掌心贴着镜面，白光在他指尖泛着暖光。他看着眼前的三人 —— 小周红着眼眶，苏晚攥着日记本，小李盯着斧刃，眼神都透着不甘。他深吸一口气，语气坚定得像块石头：“不管有多难，咱们都得走下去。第一步，去废弃学校拆辰位锚点，拿到核心土，先净化症状最严重的居民；第二步，找到张叔，给他看张念的日记和地图，告诉他女儿还活着，让他帮咱们找剩下的锚点 —— 他是玄真子后人，懂阵法，有他帮忙，咱们能少走很多弯路。”
小周抬起头，用袖子擦了擦眼泪，重新坐回电脑前，手指又开始敲键盘：“我现在就查废弃学校的资料 —— 看看柳轻烟的人布了多少傀儡、有没有设困魂阵，再找张叔的临时联系方式，咱们到了学校附近就联系他，免得他被柳轻烟骗。”
苏晚也擦干眼泪，把日记本小心地放进帆布包的内侧兜 —— 贴着胸口，像护着件珍宝，然后从抽屉里拿出黄纸和朱砂笔：“我再画二十张破阵符和净化符，这次去学校，不仅要拿核心土，还要想办法看看张念的情况，别让柳轻烟伤害她。”
小李猛地站起来，抓起脚边的消防斧，用袖子擦了擦斧刃上的灰，眼神里又恢复了往日的狠劲：“走！去废弃学校！这次不仅要拆锚点、拿核心土，还要给柳轻烟的人点颜色看看 —— 让她知道，咱们不是任她捏的软柿子！”
晨光透过仓库的破洞，把四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投在桌上的地图上，正好罩住 “辰位” 的标记 —— 像四道紧紧靠在一起的光，把黑暗挡在外面。虽然净化居民的路还堵着，辰位锚点的危险也未知，但此刻，没人退缩。为了那些失控的居民，为了被困在废弃学校的张念，为了守住临海的安宁，他们必须往前冲，哪怕前面是刀山火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