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冰冷无形的手死死扼住顾洲的喉咙，力量大得惊人，带着一种纯粹想要将他彻底抹杀的恶意。顾洲眼前发黑，肺部火烧火燎地疼，徒劳的挣扎只会让那冰冷的触感嵌入得更深。死亡的恐惧像冰水一样浇遍全身。
就在他意识即将涣散的瞬间。
“哼。”
一声极轻却带着无上威严与冰冷的哼声，仿佛直接在顾洲混乱的脑海深处响起。
紧接着，一股难以形容更为凛冽霸道的气息以顾洲为中心猛地扩散开来。那并非物理上的冲击，而是一种精神层面上绝对等级的碾压。
扼在顾洲喉咙上的无形之手像是被极度灼烧一般，发出一声极其细微却尖锐非人的嘶鸣，瞬间松脱消散！
浓郁粘稠的恶意寒气如同遇到烈阳的冰雪，尖叫着向四周退散，眨眼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咳！咳咳咳……”顾洲猛地摔倒在地，双手捂着脖子，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冰冷的空气涌入肺部，带来一阵剧烈的咳嗽和刺痛。他浑身都在发抖，额头上全是冷汗。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过劲，惊魂未定地抬头。
秦渊不知何时已经显出了身形，就站在他面前，身形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有些模糊，但那双红眸却亮得惊人，里面翻滚着明显的不悦和……一丝被冒犯的戾气。
“大、大佬……”顾洲声音嘶哑，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谢、谢谢……”
秦渊没理会他的道谢，只是冷冷地扫视着周围已经恢复“正常”却依旧阴冷的空气，语气森寒：“在本王面前，也敢动手伤人……不知死活的东西。”
这话听起来像是在评价刚才那玩意儿的作死行为，但顾洲莫名觉得，里面似乎也夹杂了点对自己所有物被触碰的不爽。
“它……它到底是什么？”顾洲撑着发软的双腿站起来，后怕地四下张望，“是王伟吗？他怎么突然这么凶了？”
“是不是你说的那个程序员，尚未可知。”秦渊收回目光，看向顾洲，眉头微蹙，“但其戾气之重，杀意之明显，绝非寻常地缚灵所能为。你之前所见之幻象，恐非全貌。”
顾洲心里一沉。不是王伟？还是说王伟已经彻底变成恶灵了？
“那……那现在怎么办？它这次没得手，下次会不会更……”顾洲不敢想下去。
“慌什么。”秦渊打断他，语气依旧不耐，但却难得地多了点别的意味，“既然它已然按捺不住，露出爪牙，反倒是好事，总能揪住它的尾巴。”
他上下打量了顾洲一番，那眼神像是在看一块不可雕的朽木：“不过，以你如今这般……蠢钝且毫无自保之力的模样，下次未必有此好运。”
顾洲被看得头皮发麻，但也无法反驳。刚才要不是秦渊，他估计已经凉透了。
“大佬……您……您能不能教教我？”顾洲硬着头皮，小心翼翼地开口，“就像吴大爷那样，教点……能保命的法子？至少……让我能看清楚点，死也死个明白啊！”
秦渊沉默了一下，似乎在权衡什么。红眸在黑暗中闪烁着捉摸不定的光。
“也罢。”他终于开口，带着一种真是麻烦的勉强，“你这双眼睛，空有其表，却不知如何运用，暴殄天物。今日便教你些粗浅法门，免得你死得太快，牵连本王。”
顾洲：“……”谢谢您嘞。
“集中精神，于你识海之中，观想此眼乃汝之延伸，非被动受之，而是主动索之。”秦渊开始讲解，语速不快，但用词又开始往玄乎的方向跑。
“等等等等！”顾洲赶紧叫停，苦着脸，“大佬，说人话行不行？啥叫识海？啥观想？能不能……通俗点？比如，怎么开关？调焦距啥的？”他试图用现代设备来理解。
秦渊被他打断，不悦地瞪了他一眼，但还是耐着性子换了个说法：“……意思就是，别傻等着看！把你那注意力，像用手电筒照东西一样，主动聚焦到你想看的地方！试着去分辨那些能量的不同，而不是被它们糊一脸！懂？”
“哦！早这么说我不就懂了嘛！”顾洲恍然大悟，试着集中精神，主动地将视线聚焦到旁边一个工位上。
果然，视野稍微清晰了一点，他能看到那工位上残留着淡淡的焦虑情绪，像一层薄薄的灰雾，而其他地方则相对干净一些。
“有点用哎！”顾洲有点小兴奋。
“哼，雕虫小技。”秦渊冷哼，但也没打击他，继续道，“若遇执念深重之地或与灵体关联极强之物，你或可藉此通道，窥见其残留之记忆碎片，如同……读取一段破损的存储影像。”
“读取记忆？”顾洲一惊，“这都能做到？”
“并非真正读取其思维，仅是感知其强烈情绪附着于物品或地点之上的烙印。”秦渊解释道，随即语气变得严肃，“但，此法凶险。若那物品所附非你所寻之灵，或其上沾染其他更为凶戾之印记，又或你心神不稳，极易被其中负面情绪侵蚀，反遭其害，轻则神智受损，重则……被其同化，成为新的怨念载体。”
顾洲听得后背发凉：“这么危险？！那还是算了……”
“由得你选？”秦渊瞥他一眼，“敌暗我明，欲知其意图，此乃最直接之法。何况，有本王在此，总不至于让你彻底沦陷。”
这话听起来居然有点……靠谱？顾洲将信将疑。
“那……用什么物品？王伟的东西我找不到啊，这办公室都换过多少茬人了。”顾洲发愁地看着四周。
“寻找其生前长期使用倾注大量精力或情绪之物。键盘、鼠标、常用之杯、笔记……皆可尝试。”秦渊指引道。
顾洲想起王伟那个空工位，抽屉都清理干净了。他四下看了看，发现旁边一个工位上放着一个看起来就很廉价，而且沾满油光，甚至几个键帽已经磨损得看不清字母的旧键盘，大概是哪个同事淘汰下来还没扔的。
“这个……行吗？”他指着那键盘，“程序员应该经常用键盘吧？”
“可一试。其上怨念残留尚可。”秦渊扫了一眼。
顾洲深吸一口气，做了半天心理建设，才慢慢伸出手，颤抖地握住了那个冰冷油腻的键盘。
他闭上眼睛，努力回想秦渊教的方法，集中精神，试图将通灵眼的焦距调整到接触点上，去感知其上的残留印记。
瞬间。
一股庞大且混乱的负面情绪，如同海啸般地顺着他的手臂冲入大脑。
无数个加班夜晚的疲惫和焦虑。
被上司斥责的屈辱和愤怒。
代码永远调不通的绝望和崩溃。
对未来的茫然和恐惧。
还有……还有那种深入骨髓无法摆脱的孤独。
庞杂的记忆碎片如同破碎的玻璃，尖锐地切割着他的意识。头痛欲裂，耳边仿佛有无数个人在尖叫、哭泣、叹息。
“呃啊……”顾洲痛苦地闷哼一声，身体剧烈摇晃，几乎要握不住键盘。
就在这混乱的旋涡中，一个影像短暂地凝聚又破碎。那是一个模糊的背影，坐在电脑前，肩膀垮塌，充满了无尽的沮丧和……一丝诡异的冷笑？
那感觉转瞬即逝，但其中的负面情绪浓烈得让顾洲作呕！
“不……不行了！”他猛地甩开键盘，像是被烫到一样连连后退，脸色苍白地扶着旁边的隔断板干呕起来，额头上全是冷汗。
“看见什么了？”秦渊的声音传来，似乎离他很近。
“乱……乱七八糟的……”顾洲喘着气，心有余悸，“加班……骂人……要疯了的感觉……好像……好像还看到一个人坐在那……很绝望……但又好像在笑？”他下意识地认为那模糊背影就是王伟。
“看来此物关联者，怨念不浅。”秦渊语气平淡，“感觉如何？”
“感觉像被扔进了负面情绪搅拌机……”顾洲有气无力地回答，“这法子也太伤身了……”
“所以告诫过你，心神不坚，勿要轻易尝试。”秦渊似乎对此结果毫不意外，“今日便到此为止。此地不宜久留。”
顾洲看着地上那个旧键盘，仿佛在看一个定时炸弹。他终于亲身体会到，这栋楼里积压的绝望有多可怕。
而那个模糊带着冷笑的背影……王伟，你到底是受害者，还是……已经变成了加害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