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笑的眼睛眯成了弯缝,轻声道:“不如何,只是过来看看你究竟有何过人之处。”
姜云升翻了个白眼,心里却是升起了疑惑,他观女子这般模样也不像作假,莫非自己真被什么“大人物”看重了?
但自己不过是个地阶捉刀人,放在世俗中或许还有几分薄面,若是放在那些大人物的眼里,却是随手就可碾死的蝼蚁。
他实在想不出来,自己为何被大人物看重。
于是,姜云升抬起头,直视少女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睛,平静道:“姑娘怕是真认错人了,在下不过是以捉到为生的市井小民,上哪认识姑娘口中的大人物去。”
女子着一身墨色云锦常服,料子隐有流光,针脚细密如无,放在以往的奉天城也是难觅的上品。 剪裁看似简洁,实则极为贴合她的窈窕身形。腰间束着一掌宽的玄色革带,带扣是一块打磨温润的墨玉,形制古朴,不显山露水,却隐隐透着端庄贵气。
这身装扮若是换作不识货之人,怕只会认为眼前女子是个平民出身。
可姜云升作捉刀人接触的人多了,以往那些中饱私囊的地方官员,最喜这种华而不扬的料子,故他才能辩得出来。
见姜云升故意装傻,女子也渐渐没了耐心。
“弟弟,若是继续这般下去,可就真显得无趣了”,女子双眼微眯,语气中也多了几分寒意,“寻常人家,一生中能有几回被大人物看重的机缘?我不信你猜不到什么,你可知,这是许多人梦寐以求的事情?”
“那又如何?”姜云升面色不变,平淡道:“机遇亦有可能变成算计,世上哪有那么多平白无故就能平步青云的机会?我是剑修,剑修从不相信什么天下掉馅饼的事情。欲将夺之,固必予之。剑修的道只在自己脚下,我的机缘也理当握在自己的手中!”
姜云升每说一句话,自身的气势便要强上几分,待到最后一句说完,沙湖忽然狂风骤起,吹的他发丝飘扬。
但姜云升依旧挺直的站在风中,负剑上前,直到走至女子面前时,恍神的女子这才反应过来。
“你!哼!”
女子身形连忙朝着后方退了数步,眼神恨恨的望着姜云升,从耳后再到脖颈更是羞得通红无比。
直到这个时候,她才开始正视眼前这个比她还要小上几岁的少年剑客。
女子不得不承认,刚开始自己确实是有些轻视姜云升。
都说剑修的脊骨便如手中的剑一样,刚过不折。她见过的哪个少年剑仙,不是自带三分锐气,视天下天才为无物?
姜云升却是个例外,不仅没有少年剑仙的豪情万丈,反倒自带了三分暮气,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一汪沉沉死水,平庸至极。
直到方才姜云升说话时,这滩死水终于不再是波澜无惊,反倒变得壮阔激烈起来。
女子美眸微垂,心中却是对这位叫姜云升的少年产生了极大的兴趣,他明明与其他少年剑仙一样,有着同样的意气风发,形神凛冽,只不过不知为何却被他藏了起来。
女子刚想开口说话再问些什么,却见姜云升视自己为无物,径直的与她擦肩而过。
“喂,你要去哪?”
“捉刀!”姜云升抬头望了眼天色,没有停下脚步,闷头朝着雁京城内走去。
女子美眸波光流转,与金色的沙湖盈盈融成一片,她嘴角微微扬起,冲着姜云升喊道:“臭弟弟,这次姐姐就先放过你了,下次再见的话可不会像今日这样了。你可要记好姐姐的名字啊!”
不待女子说出自己名字,已经走远的姜云升举起手招了招,只留下一道坚毅孤高的背影,“随你便!”
似是第一次被人这样拒绝,女子先是一滞,而后脸上笑意更甚,自顾自的喃喃低语:“臭弟弟,记好了,姐姐叫柳抚盈啊!”
回到雁京城中的姜云升直接来到了佛缘阁门前,他自然是没把先前的小插曲放在心上。
无论女子与她背后的“义父”是何人,又对自己怀着怎样的目的,他都不为所动,大不了等漠州一行之后,直接回到蜀中便是了。
此刻,陆梧已经采购好了去桃花寺拜访所需要的一切物资,在看到姜云升回来后,这位世家家主终于是露出了久违的笑意,亲自上前迎接。
“无影大人此行可算愉快?”
姜云升知道他在担心什么,无非是怕自己一去不回。
缺了他这么一个地阶捉刀人的护卫,路上要是在遇到什么危险怕是只有暴露二娃子的身份了,那样的话,对于陆梧一家三口来说,才是死期将近!
无论是世家门阀,亦或者是豪门大族,一旦涉及到权利之争,便是真正的不死不休。
在武宗宗主失踪后,二娃子作为宗主独子,在宗门内定还有不少支持声,当然也有不少人不愿二娃子还活在人世。
若是被前者找到还好说,二娃子可以平安无事的回到武宗,陆家也可享受一时的荣华富贵,可一旦被后者抢先一步,不仅二娃子要死,连带着陆梧一家老小都会死无全尸。
世家豪门间的争斗,又岂是一个“残酷”二字可以轻易概括?
不过,姜云升在铲除了十三匪后并未离去,到了并州后自然也不会轻易离去,过了并州就是雍州了,他不觉得这点路程会出现什么意外。
再者说了,那位镇远司的司主虽然离去,但暗地里肯定在盯着他的一举一动,这位大人物不会坐视他出现意外的。
至少,在到漠州之前,陈安不会袖手旁观。
武宗虽然强大,但比起让天下世家门阀闻风丧胆的镇远司相比,还是差的太远了。
面对陆梧忧心忡忡的眼神,姜云升笑了笑,“陆伯父放心,沙湖很好看,到了雍州后,还得依仗伯父继续引荐些景色才是。”
听到这句话后,陆梧终是松了口气,心里的担忧这才放了下来。
“好,无影大人此趟劳苦功高,这点小事自然包在我身上。”
姜云升闻言只是笑了笑,他对雍州的景色并不感兴趣,西北五州,除却陕州之外,其余四州景象大多相似,陆梧说这话,也不过是对他先前的回应客套两句罢了。
“天色不早了,各位,该准备动身了!”
陆梧望了眼天色,随即对着众人吆喝了声,然后扶着妻女的手准备登上马车。
就在一家三口经过姜云升身旁时,名为囡囡的小女孩儿,忽然从宽大的袖口中,掏出一串糖葫芦递向姜云升,还有些不好意思道:“呐,大哥哥,给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