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凉处于大漠之中,整个治地内只有一座“有月关”。
数朝之前,曾被有月氏把控,后不知何原因,有月氏在大漠上销声匿迹,西凉州便被异人所占去,直到本朝太祖平定中原后,三次北伐才将西凉夺了回来。
如今,这座有月族人之城,已经成了西凉州府,也是抵御异人进攻的有力关隘。
董武带着一千骑兵从塞外奔来,风沙随马蹄翻腾如绸,紧贴地面向四周铺展。
司秉文站在墙上,看着远处尘浪奔涌,半悬在腰间的手忍不住颤抖起来。
经过一个月的发酵,江南的士族之争,不仅没有半分平息的迹象,反倒愈演愈烈。
除却鼎盛世家之外,其余大小世家皆已站队,而何绅也忍不住快要对他们动手了。
司家若想在这场权利争斗中幸存下来,势必要联合其他节度使,将何绅彻底赶出江州,地处偏远又有军权的董武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董武性格暴虐,在江州没有任何势力,又野心勃勃,在梁帝还活着的时候,便多次请求调回到繁盛之地,可每一次都被文臣以武暴儿无恩拦了回去。
这样的人,于他们司家来说是最好掌控的,至少,在来西凉之前,司秉文是这么想的。
可当他切切实实的站在墙上,看到董武统帅的一众将士后,司秉文又有些犹豫了。
西凉边军晓勇善战,恶劣的风沙不仅没有侵蚀他们的骨气,反倒助长了他们骄纵跋扈的气焰,这种言出令行的大军,真的是他们江南士族所能掌控的吗?
就在司秉文恍惚之时,一双苍劲有力的大手忽然拍在了他的肩上。
司秉文身躯一震,连忙转过身去,却发现甲上覆着泥浆的董武,不知何时已经回到了城内。
“董大人。”
司秉文连忙行李,却被董武拦住。
“哎,你是仲严的五叔公,我与他同朝为官,自是平辈论交,哪有后辈让长辈行礼的说法?应当是我向五叔公行礼才是!”
董武萧的胸前肥肉颤硕,但始终没有晚辈见长辈时的无措。
司秉文心知,以董武这种跋扈的性格,自然不可能向他执晚辈之礼,没有太过在意,环顾四周后,小声道:“董将军,可否找个安静之处,商讨下合作之事?”
董武嘴角勾起一抹弧度,放声笑道:“五叔公哪里话,这里是西凉,皆是本将的心腹,有何不能说的?不必顾忌,想说什么便说吧!”
“这……”司秉文犹豫了下,但又想到形势比人强,只得咬牙道:“董将军,如今江西北局势平定,不知将军何时动身,入主江州?”
董武没有轻易回话,只是松开了揽在司秉文肩上的手,眯着眼睛走到了垛口,手指放在墙上有意无意的敲打着。
“五叔公,你司家这是想陷本将于不义啊!”
过了片刻,董武才迟疑的叹息了声。
“此话怎讲?”司秉文有些急了,连忙追了上来。
早在月前,他司家便派人送来了请柬,董武当时答应的好好的,如今却要反悔不成?
“五叔公!”董武转过身来,语气严肃道:“陛下派我驻守西凉,抵御异人,没有调令,我又怎可擅离职守?我若走了,谁来确保留守儿郎的生计?”
司秉文眼皮抽动了几下,这厮嘴上说的好听,最后一句却是说出了意图,无非是想问他司家能让多少利出来,还真是贪得无厌。
不过,于他们这种千百年世家来说,让出些许蝇头小利不算什么,只要确保司家还是顶尖门阀,这些让出去的利,早晚有一日还会回来。
对于这件事,司家内部能说的上话的人,早已定了下来。不过,能为己方争取点利益,司秉文还是要尽量争取的,不可能什么好事都让董武占了。
“这简单,待将军南下后,江州税收我司家与将军四六分成,灭掉的世家财富也尽归将军所有。”
“不”,董武摇了摇头,眼神如恶狼般凶狠的看向司秉文,伸出舌头舔了唇,“我西凉共有十五万为国效力的好儿郎,不能平白无故的死在江州。二八分,江州所有东西,我均要八成!”
司秉文瞳孔猛然一缩,只死死的看着董武,没有说话。
他司家商议出来的底线,无非是七三分成,如今董武却直接提出了八二之说,还加了个均,意思是就连他司家的东西,董武也要分走八成?
未免也太过贪得无厌了!
“怎么?五叔公是拿不定主意?莫非还要我知会仲严一声?”
董武眯着双眼,锐利的扫在他身上。
司秉文好不容易平复了心中的怒气,又强挤出一抹笑容,平淡道:“董大人说笑了,这点小事老夫还是能拿定主意的。既然大人说八二,那便八二分。不过,何绅已经在行动了,还请大人尽快动身,莫要让何家白白占了便宜。”
见司家五叔公答应了自己的条件,董武先前的凌冽浑然不见,再次上前搂着司秉文哈哈大笑起来,“五叔公放心,我董某最是言而有信,待我处理完西凉之事后,便立刻动身前往江州。不过,有件事情,还需劳烦五叔公帮助。”
司秉文皱眉,心里嘀咕着这厮事情未免也太多了,但面上仍是平静道:“董将军直言便是,若是力所能及之事,我司家愿意出一份力。”
董武揽着他,靠了过去,压低声调道:“五叔公,你司家传承了千年,应有三十重天强者在世,不知可否借来一用?”
司秉文心里顿时起了不好的预感,瞳孔骤缩,“将军要取谁的性命?”
“这就不劳烦五叔公费心了,只需借人一用便是。当然,为了表达谢意,董某便让出一成利,使我们的合作变成七三分成,如何?”
拿着他司家的东西,请他司家办事?
饶是司秉文来之前,做足了准备,也不免被董武此言气到了。
可合作已经促成了,何家又在暗中蠢蠢欲动,他司家自然不能继续拖下去了。
气归气,司秉文还是拎的清轻重,只得答应了下来,“三十重天事关重大,老夫不是家主做不了主,待我回去后让仲严予你答复。”
说罢,司秉文也无了继续留下来的心思,起身卷起狂风朝着东边飞去。
董武嘴角含笑的目送他离去。
“将军,属下不明白,司家不可能与我们真正合作,怎可轻易的放弃到手的利益?”
骑兵仟长不明所以问出声来,刚欲上前行礼,却被董武单手扶起。
他看着自己的下属,意味深长道:“八二分对于司家来说,已经超过了底线。我故意让出一成回到他们预计的结果,一来是敲打他们,莫要把我董某人当傻子;二来嘛,则是换取免费打手,杀鸡儆猴,不然此行南下的话,怕是有些不太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