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烬闭上眼,识海中的阎罗殿大门洞开。
“判官令。”
司马烬低语。
“准予行刑。”
一道黑色的光束从司马烬眉心射出,直直打在碎星斧的斧刃上。
那是审判之力。是这一路走来,斩杀无数奸恶、断绝无数不平所凝聚出来的“法度”。
红色的创生,白色的净化,黑色的审判。
三种颜色在斧刃上交汇,并没有融合,而是形成了一个疯狂旋转的三色漩涡。
王大锤低头,看了一眼脚下的司马烬。
司马烬对他点了点头。
“去吧。”
王大锤转过头,看向天空。
那个红色的方框已经收缩到了皇宫上空,那种毁灭性的高压让空气都变成了固体。
“去你娘的废稿!!!”
王大锤双腿微曲,大地崩裂。
轰!
巨人拔地而起,像是一颗逆流而上的流星,带着长长的三色尾焰,冲向了天空中那个最亮的红点。
近了。
更近了。
那个红点散发出的威压,让王大锤的皮肤寸寸崩裂,苏子羽注入的白光在疯狂修补着他的身体。
“给俺——盖章!!!”
王大锤双手高举巨斧,腰腹发力,在这个即将被删除的世界里,挥出了这足以开天辟地的一斧。
当!
一声清脆到极点的撞击声。
不是爆炸的轰鸣,而是像有什么极其坚硬、极其脆弱的东西被打碎了。
那个红色的光点,在斧刃下坚持了不到千分之一秒,便直接粉碎。
紧接着。
咔嚓。
一道巨大的裂纹,从斧头劈砍的位置出现,瞬间贯穿了整个天空。
原本红色的天空,像是一块被砸碎的显示屏,出现了一大片雪花点。
然后,碎片剥落。
那些画着云彩、画着太阳、画着红框的“天空”,一块块地掉了下来,消散在空气中。
露出了天空背后的东西。
所有人都抬起头,呆呆地看着那可怕的一幕。
在那破碎的天空背后,没有仙界,没有天堂。
那里是一片漆黑、冰冷、深邃的宇宙深空。
而在那深空之中,悬浮着一个庞然大物。
那不是生物,而是一只巨大无比的、由无数精密齿轮、晶体管和光缆构成的机械复眼。
这只眼睛大得让人窒息,它占据了半个视野,正在缓缓转动,发出低沉的机械嗡鸣声。
它就是那个“画师”。
它就是那个一直在天上盯着众生的“系统”。
此时此刻。
那只巨大的机械复眼,正对着那个缺口,对着挥舞斧头的王大锤,对着地面上的司马烬。
它的瞳孔——那个巨大的蓝色透镜,正在急速收缩。
甚至,还在微微颤抖。
它在害怕。
这个高高在上的观察者,第一次被自己笔下的蚂蚁,砸破了玻璃,看到了真身。
司马烬站在地面上,看着那只巨大的机械眼。
风很大,吹得他的衣袍猎猎作响。
他脸上没有丝毫的惊讶,反而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容。
那是猎人终于看到猎物落网时的笑容。
“原来。”
司马烬轻声说道。
“你也怕疼啊。”
……
那个巨大的机械复眼并没有反击。
在被王大锤看到真身的那一刻,它的瞳孔——那个蓝色的晶体透镜猛地收缩了一下。紧接着,一阵低沉的嗡鸣声响起,它开始后退。
它退得很急,甚至显得有些狼狈。
就像是一个偷窥被发现的小偷,或者是一个玩弄蚂蚁窝被蚂蚁咬了一口的孩子。
随着它的后退,那片漆黑的宇宙深空开始闭合。破碎的天空像是有生命的伤口一样自动愈合,重新遮住了那个令人窒息的真相。
紧接着,那个笼罩在皇宫上空的红色方框崩解了。
没有爆炸,没有冲击波。它只是无声地碎裂,化作了漫天金色的粉尘,纷纷扬扬地洒了下来。
这场“金雪”下得很大,覆盖了整个太和殿广场,也覆盖了那半个被毁掉的京城。
司马烬伸出手,接住了一点金粉。
粉尘落在掌心,很沉,带着一种奇异的温热感。
他看了一眼旁边的土地庙。那座原本破败的庙宇,在沾染了金粉后,灰扑扑的砖墙上竟然泛起了一层淡淡的金属光泽。
不仅是建筑,地上的碎石、断裂的木梁,甚至连人们身上的衣服,只要沾上了这金粉,都像是镀了一层膜,变得坚硬而冰冷。
这是那个“框”的残骸。
是那种高等规则破碎后的残渣。
咚。
一声闷响。
那个顶天立地的岩石巨人消失了。王大锤变回了原本的大小,重重地摔在地上。
他身上的肌肉在抽搐,皮肤表面布满了细密的血口子,像是被无数把小刀割过。那柄碎星斧掉在一旁,原本黝黑的斧面上多了几道金色的纹路。
苏子羽立刻冲了过去,双手按在王大锤胸口,把仅剩的一点净化之力输送进去保住他的心脉。
司马烬没有过去。
他知道王大锤死不了。那小子的命硬得像块石头,又有创生之核护体,只要还有一口气就能活过来。
司马烬转过身,走向太和殿的废墟。
那里有一道身影正摇摇欲坠。
苏青檀站在一根断裂的汉白玉柱旁。那方传国玉玺已经滚落在地,摔成了两半。
她身上的衣服几乎成了布条,裸露在外的皮肤上全是裂纹。但最严重的不是这些。
司马烬走过去,扶住了她即将倒下的身体。
苏青檀的身体很轻,轻得像是一张纸。
“结束了?”她问,声音哑得像是吞了沙子。
“暂时结束了。”司马烬说。
他低头看向苏青檀的左手。
刚才她就是用这只手举着玉玺,引导了那条黑龙。
现在,这只手的左手小指已经彻底变了样。它不再是血肉之躯,而是变成了一种半透明的、像是水晶一样的材质。
透过那根手指,甚至能清晰地看到后面的废墟。
司马烬伸手碰了一下。
硬的。凉的。
没有脉搏,没有温度。这根手指已经不属于人类的范畴了,它被那种高维的力量彻底同化,变成了某种规则的具象物。
“它回不来了。”司马烬说。
苏青檀费力地抬起手,对着阳光晃了晃那根水晶手指。
阳光穿过手指,折射出一道七彩的光晕,很漂亮,也很残忍。
“挺好看的。”苏青檀笑了一下,嘴角扯动了脸上的伤口,渗出了血珠,“就是有点可惜。”
“可惜什么?”
“看来这辈子,我是戴不了婚戒了。”她看着那根手指,语气里带着一丝调侃,“哪有把戒指戴在石头上的。”
司马烬没有笑。
他握住那只变得畸形的手,握得很紧。
“会有办法的。”他说,“如果这个世界的医术治不好,我就去把那个画画的手剁下来给你接上。”
苏青檀愣了一下,随后笑出了声。
“你这人……这种时候还要说这种狠话。”
她把头靠在司马烬的肩膀上,闭上了眼。
“我累了,让我睡会儿。”
司马烬没有动,任由她靠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