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建国轻轻把老三的手从衣角上挪开,那小家伙哼了一声,又睡实了。他站起身,看了眼床上的苏青,她呼吸平稳,眉头松着,总算能踏实睡一觉。他没再碰通讯器,只是顺手把它推到抽屉里,扣上盖子。
天刚亮透,院子里已经有动静。三大爷蹲在门口刷牙,一边漱口一边念叨:“这年头连灯都能听人话,我昨儿试了三次,愣是没敢喊‘开’。”
赵建国走过去,递了杯热水,“您怕啥,说错了顶多白开一次。”
“不是怕,是不习惯。”三大爷擦擦嘴,“我们那会儿,扳个开关都得想半天,生怕费电。现在倒好,动动嘴就行。”
赵建国笑了笑,“所以我想了个事。”
“啥事?”
“咱们院里搞个技术团,专让你们这些老住户来当主力。不搞复杂的,就做点顺手的小玩意儿,能让日子过得舒服点就行。”
三大爷眯起眼,“你别是哄我玩吧?我连计算器都不会按。”
“谁也不是天生就会。”赵建国掏出一张图纸,“您看这个,带放大镜的老花镜,一翻就能看书,不用老低头找眼镜。这是李奶奶画的草图,昨晚改的第二版。”
三大爷接过纸,手指在上面慢慢划过,“她还能画这个?”
“她还说要弄个提醒吃药的手环呢。”赵建国说,“就是得有人带头,不然大家都不敢动手。”
三大爷沉默了一会儿,把图纸折好塞进兜里,“行,我试试。但要是搞砸了,你可别笑话。”
“我要笑,您拿拐杖敲我。”
两人正说着,李奶奶拄着棍子从屋里出来,听见了最后一句,插话道:“那我也算一个!我昨儿听广播,说城里有老人学编程,咱也不能落后是不是?”
“您听得见广播?”赵建国有点意外。
“调大点声就听得见!”李奶奶拍了下收音机,“就是关机老忘,一开一整夜。我就想做个能定时关的,省电。”
“这想法好。”赵建国点头,“咱们干脆搭个台子,下周挂牌,叫‘银发技术团’,您二位当元老。”
“听着像老年合唱团。”三大爷咧嘴。
“比那个强,这是干活的。”赵建国拍拍他肩膀,“材料我来想办法,您们只管出主意。”
消息传得快,不到三天,院子里就有七八个老人报名。有人想改收音机,有人想装感应灯,还有人琢磨能不能做个自动翻页的书架。赵建国腾出一间厢房当工作室,搬了几张桌子,接了电源,墙上贴满手绘设计图。
到了挂牌那天,太阳正好,院子里摆了张桌子,红纸写着“银发技术团成立大会”。三大爷穿了件新洗的中山装,李奶奶也换了件蓝布衫,头发梳得一丝不苟。
赵建国站在前面,清了清嗓子,“今天不讲大道理,就一句话——技术不是年轻人的专利。谁都有权利活得方便点。”
底下有人鼓掌,也有年轻人凑热闹喊:“三大爷要造机器人啦?”
三大爷瞪眼,“我先把你脑袋拧下来当零件!”
笑声一片。
赵建国示意安静,“下面请李奶奶现场演示一项功能。”
李奶奶站起来,有点紧张,手扶着桌角。赵建国把通讯器放在桌上,打开语音识别。
“您就说一句‘小赵,给我买个煮蛋器’就行。”
李奶奶深吸一口气,冲着机器说:“小赵,给我买个煮蛋器。”
十秒后,打印机吐出一张单据,上面清清楚楚写着订单信息,配送地址是四合院3号。
人群一下子炸了。
“真成了?”
“她啥都没按,光说话就成了?”
李奶奶自己也愣住了,抬头看着赵建国,“这……这就买了?”
“供销社联网了,明天早上送到。”赵建国笑着递过单据,“您以后想买啥,说一声就行。”
三大爷拄着拐杖站起来,走到台前。他手里拿着一根黑漆漆的棍子,顶部有个小灯。
“这是我做的。”他说,“摔跤能报警,晚上走路灯自动亮,还能找人。”
有人问:“咋找?”
三大爷按下侧面按钮,屋里的喇叭突然响了:“三大爷在院门口,需要帮助。”
全场静了一瞬,接着掌声哗地起来。
“咱们这些老古董,也能玩转新科技!”三大爷声音洪亮,“以前觉得老了就是包袱,现在我知道,我们也能动手,也能解决问题。”
赵建国看着他,忽然脑子里“叮”了一声。
【检测到群体性自我实现需求满足,激活“老年心理学专精”】
眼前闪过一串数据模型,全是关于老年人学习动机、认知节奏和鼓励方式的内容。他没急着看,只是默默记下几个关键词:节奏放缓、成果可视化、同伴激励。
他正想着,三大爷把拐杖递过来,“你帮我看看这灯为啥有时候反应慢。”
赵建国接过拐杖,拧开底部盖子,看了看线路,“可能是感应器受潮了,换个密封圈就行。”
“那你教我换?”
“当然。”赵建国点头,“下次培训课专门讲这一块。”
旁边一位老太太举手,“我能做个提醒浇花的装置吗?我老忘。”
“能。”
“那我想加个音乐功能,浇完花放段《茉莉花》。”
“行,咱们列个计划表。”
人越围越多,问题一个接一个。赵建国挨个记在本子上,三大爷站在边上,时不时插一句:“这个简单,用定时开关就行。”
李奶奶拉住他袖子,“小赵,下回能不能教我们用那个……视频通话?我想看看我外孙。”
“能,下周就安排。”
太阳移到院子中央,光斑洒在桌上那些歪歪扭扭的设计图上。有画台灯的,有画药盒的,还有人画了个能自动收衣服的架子,虽然线条乱,但每个角落都标了功能说明。
赵建国翻着本子,抬头问:“咱们一个月搞一次新品展示,行不行?”
“行!”三大爷第一个应,“我还想升级这拐杖,加上温度计。”
“那我做个语音日记本。”李奶奶说,“每天说一段,存起来听。”
人群嗡嗡讨论起来,有人提议装个小喇叭,有人想加电池续航。赵建国坐在中间,听着一个个想法冒出来,像是春天的芽,挤着往外长。
他低头看手中的电子拐杖,传感器位置确实有点偏,容易误触。他正准备开口,三大爷忽然伸手,“拿来。”
赵建国递过去。
三大爷拔下螺丝刀,直接拆开外壳,嘴里念叨:“这里走线太乱,得理一理。还有这电池仓,设计得不合理,换一次得拆半边。”
赵建国一愣,“您懂这个?”
“我在仪表厂干了二十年,装配车间组长。”三大爷头也不抬,“就是后来厂子没了,手艺也就搁下了。”
他熟练地调整线路,重新固定模块,动作稳得很。装好后,按了一下开关,灯立刻亮了。
“试试。”
赵建国拿过来晃了晃,感应正常。
“您这水平,当技术顾问都不过分。”
“少贫。”三大爷摆手,“我就一条——别把我们当学生教,当成搭档。”
赵建国笑了,“成,搭档。”
李奶奶凑过来,“那咱们团有没有名字?光叫‘银发技术团’,听着像电视节目。”
“叫‘老家伙创新组’?”有人提议。
“太嚣张。”
“‘夕阳红科技队’?”
“太像旅游团。”
三大爷想了想,“就叫‘实用派’吧。不图好看,只图有用。”
“行,就叫实用派!”赵建国一锤定音。
众人正热闹,门外面传来脚步声。
一个瘦高身影站在门口,穿着洗旧的灰夹克,手里拎个布包,脸上带着笑,眼神有点怯。
“赵……赵建国,我能进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