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建国把图纸塞进公文包的时候，贾东旭正站在门口拍裤腿上的灰。他抬头看了眼天，又低头看了看自己那双洗得发白的布鞋。
“真要去了？”
“都准备这么久了。”赵建国拉了拉衣领，“不去说不过去。”
贾东旭没再说话，只是把背包背好，跟在他后头出了四合院。路上两人没怎么聊，一个想着待会儿怎么讲技术参数，一个盘算着评审会不会问材料来源。风从胡同口吹过来，卷着几片落叶打转。
招标会在城西的科技大楼开。进门时工作人员核对名单，贾东旭名字被念到那一秒，旁边坐着个穿深蓝工装的男人抬起了头。那人胸前别着一枚银色工牌，目光在他们身上停了两秒，又低头看文件。
会场不大，二十来张桌子摆成半圆。评审团坐在前排，中间那位头发花白的老同志拿着笔，在本子上写写画画。贾东旭上台时手有点抖，但一开口就稳了。
“我们带来的这套光刻系统，核心是极紫外光源耦合纳米定位模组。简单说，能让芯片线路精度提到一百二十纳米以下。”
底下有人交头接耳。后排那个蓝工装男人忽然往前倾了身子。
“你们这结构图……是从哪来的？”
贾东旭一顿：“自主研发。”
“能展开说说层叠镜组的设计逻辑吗？”
“这是保密部分，按流程不能公开。”赵建国接过话，“但我们有完整实验记录和测试数据，可以提交审查。”
那人没再追问，只用笔尖点了点桌面。
接下来几个问题都不难，贾东旭对答如流。说到冷却模块时，他还顺手画了个简图，标出气流走向。评审团那边开始有人点头。
最后十分钟，投影切到三维模型。整个光刻机的内部构造缓缓旋转，零件一一拆解演示。当看到主控算法界面跳出来的那一刻，蓝工装男人猛地站起身，又迅速坐下，只是脸色变了。
散会铃响的时候，全场安静。
评审长清了清嗓子：“综合评分结果，中标单位——四合院科技所。”
掌声一下子炸开。贾东旭站在台上，嘴咧了好久都没合上。赵建国坐在下面，手指攥着包边，指节泛白。
走下楼时，贾东旭还在笑：“咱们真拿下了？”
“拿下了。”
“回去得请大伙吃饭！”
赵建国刚想点头，肩膀被人 tapped 了一下。
回头看见蓝工装男人站在身后，离得近，声音压得很低。
“赵先生，我是北方半导体研究所的。刚才那个设计……和我们内部项目太像了。院长想见你一面，聊聊技术路径的事。”
赵建国不动声色：“谢谢贵单位关注。”
“不是客套。”对方眼神没闪，“这事关国家重点项目安全。你要是不来，后续审查流程可能会很麻烦。”
话说到这份上，已经不是邀请了。
赵建国正要开口，脑子里突然“嗡”地一声。
【检测到时空观察者】
【建议：拒绝接触】
眼前浮出一块红框提示，像警灯一闪而过。他呼吸一滞，立刻后退半步。
“感谢好意。”他笑了笑，“但我们所有技术都有备案，走的是正规申报渠道。见面就不必了。”
那人眉头皱了一下，没再说什么，只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卡片塞进他手里，转身走了。
贾东旭看着人背影消失在楼梯拐角，才小声问：“谁啊？”
“不知道。”赵建国把卡片翻过来，上面只有一个电话号码，没名字也没单位。
“那你刚才怎么不答应？多好的机会。”
“机会也得分清是谁给的。”赵建国把卡折了两下，塞进内袋，“你现在马上回实验室，把今天展示的所有资料加密封存。无尘车间加派值班，没有我签字，谁也不能调阅原件。”
贾东旭愣住：“至于吗？咱们可是中标了。”
“正因为中标了，才更要小心。”赵建国看着走廊尽头的窗户，“有些人不会觉得你是突破，只会怀疑你从哪偷的东西。”
两人走出大楼时，阳光正好。街对面停着一辆黑色轿车，车窗贴膜很深。赵建国路过时多看了一眼，发现副驾座上放着一台方形设备，天线正对着这边。
他没停下，脚步也没乱，但右手已经摸进了口袋，握住了通讯器。
“明天开始，轮班表改一下。”他对贾东旭说，“晚上十点后，所有人不得单独留在实验室。监控硬盘每天备份一次，旧数据物理销毁。”
“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我不知道。”赵建国回头看了一眼大楼门厅，“但我现在知道，有些事比做出来更难的，是怎么守住它。”
他们拐进一条小巷，脚步声在墙间来回碰撞。赵建国一直走在靠外的一侧，肩膀挡着风。
快到四合院门口时，他忽然停下。
“你还记得昨天孩子们学算盘的样子吗？”
贾东旭点头：“记得，小胖那孩子掰手指头都能掰红。”
“那时候咱们觉得，技术传下去就行。”赵建国低声说，“可现在不一样了。传下去之前，得先护住根。”
贾东旭沉默了一会儿，重重嗯了一声。
院门口晾衣绳上挂着件小孩的花衬衫，随风轻轻晃。赵建国伸手拨开，跨过门槛。
屋里桌上还摊着那份智能算盘的设计草图。他走过去，拿起铅笔，在右下角写了个“禁”字，划了圈，写了日期。
刚放下笔，通讯器震动了一下。
他拿出来看了一眼，屏幕亮起，信号格满格，但没有来电记录。
他又按了两次开机键，确认不是误触。
窗外，一群孩子追着皮球跑过，笑声撞在墙上反弹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