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建国把管理局的证书收进抽屉的时候,贾东旭正蹲在机器人旁边拧最后一颗螺丝。他额头上有层细汗,手背蹭了点机油,听见院门口传来脚步声也没抬头。
“贾老师在家吗?”
声音挺正式,像是广播里念通知的那种调子。赵建国刚关上抽屉就看见两个穿灰制服的人站在门口,手里捧着个红绸包着的盒子,边角还贴了金纸。
他走过去,顺口问:“找他什么事?”
“我们是机械工程学院人事处的。”来人递出介绍信,“这是特聘教授的聘请书,今天必须送到。”
赵建国接过信扫了一眼,抬头往院子里看。贾东旭这时候才反应过来,手一抖,螺丝刀差点掉进电路板缝里。他赶紧抓稳,脸上的表情像被人突然点名背课文。
“这……是不是弄错了?”他站起来拍了拍裤子,声音有点发虚,“我连大学都没上过。”
“没错。”穿制服的人笑了一下,“文件批下来半个月了。您设计的‘高考专用尺’被教育部列为推荐教具,去年全国销量三百万套。再加上自动解题机的专利,评教授够格。”
贾东旭没说话,往后退了半步,脚后跟碰到了实验台。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沾着油污的工作服,又看了看那红盒子,像是不知道该把手往哪儿放。
赵建国没急着打开盒子,而是走到他身边,轻轻拍了下肩膀:“你这些年带的学生,考上重点工科院校的有二十七个。光靠轧钢厂那点活儿,能教出这些人?”
贾东旭张了张嘴,没出声。
“你的尺子现在不光学生用,老师培训也在用。”赵建国接着说,“数据不会骗人。”
他说完就把红盒子接了过来,解开绸带,当着所有人的面掀开盖子。里面是一本深蓝色封皮的文件,烫金大字写着:特聘教授任命书。
他翻开第一页,声音不高但清楚:“贾东旭同志,因在基层教育创新、机械原理普及及青少年科技启蒙领域作出突出贡献,特聘为机械工程学院特聘教授,即日生效。”
院子里一下子安静了。双胞胎从枣树底下跑过来,扒着实验台往这边看。陈小建也从石墩上站起身,手里那个小盒子没再按。
贾东旭站在原地,脸红得像喝了二两白酒。他想躲,可前后都是人。最后只好低着头,伸手去接那本任命书。
就在他指尖碰到封面时,院门外传来一阵锣鼓声。
三大爷举着一条横幅冲进来,上面是他用毛笔写的八个大字:四合院出大教授!他一边挥一边喊:“快来看啊!咱们老贾家祖坟冒青烟啦!”
结果一个没注意,横幅角直接撞上了实验台边缘。桌上那套刚组装好的第三代文具哗啦一下歪了,差点摔到地上。贾东旭眼疾手快一把捞住,心都提起来了。
“你慢点!”他忍不住喊了一声。
三大爷愣住,看看横幅又看看他,嘿嘿笑了:“哎哟,这不是高兴嘛。”
这时何雨水带着几个年轻老师走进来,手里拿着笔记本和钢笔,一看见贾东旭就围上去:“贾教授,能签个名吗?我们回去要做教学案例分享。”
“别叫教授……”贾东旭摆手,“我还不是。”
“人家文件都送来了。”傻柱从食堂窗口探出头,“你还装啥谦虚。改明儿讲课,我给你搬凳子。”
人群越聚越多,贾东旭越缩越靠后,眼看就要钻进工具间。赵建国看了眼情况,清了清嗓子。
“今天他不是教授。”他说,“他是导师。咱们先看看他和学生们做的新东西。”
大家顺着他的手指看向实验台。上面摆着一套银灰色的文具,每一件都标了编号。
赵建国拿起一支圆规:“这是第三代高考专用文具的第一批样品。指针是回收金属打磨的,刻度精准到毫米,底部加了微型指南针,地理绘图可以直接用。”
他又拿起一把尺子:“这一款内置角度测量模块,还能防反光。学生答题时不容易看错行。”
有人凑近看,发现尺子侧面还刻着一行小字:四合院·贾东旭团队研发。
“这些都是学生参与设计的。”赵建国说,“从画图到打样,全程动手。这才是真正的技术传承。”
人群开始议论起来。有人说这比市面上卖的好太多,有人说应该申请国际专利。贾东旭听着听着,慢慢站直了身子。
有个实习生递上笔:“贾老师,我能请您在这支圆规上签名吗?”
贾东旭犹豫了一下,接过笔,在圆规尾端写下自己的名字。写完他还低头看了看,像是确认是不是写对了。
闪光灯咔嚓响了一声。他没躲。
赵建国趁这会儿悄悄拿出终端,调出系统界面。在“文明成就展厅”栏目下,他新建了一个分区,输入名字:贾东旭专利墙。
系统弹出提示:【是否永久记录该人物为‘技术传承代表’?】
他点了确认。
下一秒,院子东侧那面原本空着的墙突然亮了起来。全息投影一层层展开,先是最早的高考专用尺设计图,然后是粮食分拣机模型,接着是自动解题机的结构分解,最后定格在今天的第三代文具系列。
双胞胎跑过去伸手摸,影像随着他们的动作微微晃动,像是能互动。
“爸爸,这个是我画的!”其中一个指着投影里的草图喊。
“我也参与了!”另一个抢着说。
贾东旭看着墙上的内容,嘴唇动了动,没说话。但他肩膀松了下来,手也不抖了。
赵建国把终端收好,走到他旁边:“以后你讲课,这些都能当教材。”
“我真要去讲课?”贾东旭问。
“不去怎么行。”赵建国笑,“人家都把教授帽子戴你头上了。”
“可我……讲不好。”
“你天天在这儿教孩子,不都讲得好好的?”赵建国拍拍他,“换个地方而已。”
这时何雨水走过来,手里拿着一份文件:“东旭老师,下个月全国教师培训班要开课,我想请您主讲‘如何把工业思维带入基础教育’,您看行不行?”
贾东旭刚想推辞,赵建国抢先说:“行啊,题目我都想好了——《从扳手到圆规》。”
大家都笑了。连贾东旭自己都扯了下嘴角。
三大爷不知什么时候把横幅挂到了院墙上,还拿砖头压住了边角。他站在下面仰头看,嘴里念叨:“咱四合院也要载入史册喽。”
赵建国没再说话,弯腰把双胞胎抱起来一个,另一个立刻跑过来抱住他腿。他往堂屋方向走,路过实验台时看了眼。
贾东旭已经坐回小板凳上,手里拿着一支新文具,正在给围在旁边的学生讲内部结构。他的声音一开始还有点紧,说到后来越来越顺,手势也多了起来。
阳光照进院子,落在那面专利墙上,投影的边角微微闪动。
双胞胎中的一个抬起手,指向墙上的某个位置。
那里显示的是自动解题机的初代图纸,右下角有一行小字标注:原型机制作时间——1979年春,于四合院中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