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赵建国就推门走了出来,手里拎着个旧铁皮桶。桶底哐当一声磕在门槛上,他也没在意,蹲下身仔细数了数墙根那摞砖。四十五块,码得齐整,比昨天少了五块。
他没皱眉也没叹气,反倒朝院门口喊了一嗓子:“傻柱!今儿食堂炖肉不?”
傻柱正蹲在井台边上刷牙,牙刷往嘴里一横,含糊不清地回:“炖是炖了,可轮得上咱吃?头一锅早让厂长的小灶端走喽。”
“那你待会儿过来我这儿,”赵建国直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不光有肉,还能当回技术顾问。”
“哟呵?”傻柱吐出嘴里的沫子,眯眼打量他,“你这砖头堆里还能刨出个顾问来?”
“李主任刚取走五块去做测试,”赵建国指了指墙角,“正好,咱们趁这空当搭个样板墙,让大伙儿都瞧瞧这‘轻体砖’到底站不站得住。你来不来?”
傻柱一愣,随后咧嘴笑了:“行啊!那这‘技术顾问’的帽子我先戴为敬。不过话说前头,真要塌了你可别赖我。”
“塌了算我的,”赵建国边说边从屋里扛出一袋水泥,“肉也算我的。你出力、我出料,大伙儿吃顿好的,谁也不亏。”
何雨水这时也握着把旧瓦刀从屋里走出来:“建国,这砖真能承重?前两天我听技术科老李说,粉煤灰掺多了可就是豆腐渣工程。”
“那得看是谁拌的料,”赵建国把水泥倒进铁盆,一边加水一边说,“我这配比试了三次才定下来。你要不信,待会儿墙砌好了,你第一个站上去试试。”
何雨水乐了:“那我可真不客气。要是真行,我那漏雨的偏房也得请你换换墙。”
三人说干就干。傻柱负责和泥,何雨水切砖调缝,赵建国掌线砌墙。太阳刚爬上房顶,一堵一米多高的小墙已经立在院外空地上。墙面平整,砖缝对齐,有模有样。
贾东旭路过,伸手推了推,墙纹丝不动。
“嘿,还真结实,”他弯腰捡起半块碎砖,在墙面上划了道白痕,“这不说是煤灰做的,谁看得出来?”
秦淮茹晾完被单也凑过来看:“建国,你这手艺比正经的泥瓦工还地道。回头真要盖房,我帮你刷墙灰。”
“那敢情好,”赵建国抹了把汗,“等房子落成,请大伙儿都来喝头锅热汤。”
“汤我就不指望了,”傻柱甩着湿漉漉的手凑过来,“你得请红烧肉,再加俩火烧。不然这‘技术顾问’我可不干了。”
“成,红烧肉管够,”赵建国点头,“回头我跟食堂说留三斤,你负责分,保证每人有份。”
“这还差不多!”傻柱一拍大腿,“那今儿我就豁出去了,下午连房梁都给你架上!”
正说着,苏青提着个饭盒走进院子。
她没大声招呼,只是默默走到墙边,看见赵建国满手水泥灰,便从兜里掏出块干净布巾,蹲下来帮他擦手。
“李主任说测试得要三天,”她声音不大,“可你这墙……看着比砖窑厂出的还稳当。”
赵建国低头朝她笑笑:“等这房真盖起来,第一顿饭我做给你吃。”
苏青手上的动作顿了顿,没抬头,嘴角却轻轻扬了一下。她把饭盒递过去:“我妈蒸的白菜馅团子,还热着。”
“你还特地跑一趟?”赵建国接过饭盒,指尖无意蹭到她手背,温温的。
“顺路。”她站起身,稍稍退后半步,“你忙吧,我得回厂里了。”
“等等,”赵建国从墙角拣起一块完整的轻体砖递给她,“拿一块给你妈瞧瞧,这可不是糊弄人的东西。”
苏青接过砖掂了掂,点点头走了。她刚拐出院门,傻柱就在旁边吹了声口哨。
“建国,你这小日子,过得比电影里的还甜啊。”
“少贫嘴,”赵建国打开饭盒,夹起一筷子菜团子,“赶紧干活,肉还在锅里等着呢。”
午后的日头晒得人发懒。三人歇了一会儿又继续干。何雨水从旧房拆了根房梁抬过来,他们搭梯子、钉横木,忙到太阳西斜,屋顶的骨架总算立起来了。四四方方一个小屋壳子,门框窗口都留得妥妥当当,远远一看,还真像回事。
聋老太太拄着拐杖来转了一圈,临走嘟囔一句:“这小子,是真有点能耐。”
阎埠贵也背着手凑近看了看,拐杖朝地上杵了杵:“墙倒是挺直,可就怕风一大,跟纸糊似的一吹就倒。”
“三大爷您放心,”赵建国拍拍墙面,“这砖我敢拿命担保。三天后技术科出结果,您要还说不成,这房我拆了给您砌猪圈。”
“哼,”阎埠贵抬了抬拐杖,“我等着。”
秦淮茹抱着孩子站在一旁,忽然叹了口气:“建国这手艺,连当年的一大爷易中海都没这么利索。”
贾东旭也点头:“说的是啊。人家不声不响的,材料、技术、人情全到位。这哪是盖房,这是在立口碑啊。”
天擦黑的时候,赵建国站在新房前面,仰头望着还没封顶的屋架。晚风凉飕飕地穿过梁木,发出轻轻的呼呼声。他正要转身回屋,忽然听见院门口有人喊:
“建国!”
是苏青,她又折回来了。
她手里拿着一张纸,走近了递过来:“厂里基建科看了你的申请,说格式没什么问题,但得补一句:新型材料需经公示期,接受群众监督。”
赵建国接过来扫了一眼:“行,明天我就加上。”
苏青没马上走,站在那儿看了看初具雏形的房子,忽然轻声问:“你真打算自己住?”
“那当然。”
“那……能留个后窗吗?”她声音更轻了些,“我下班路过时,能看见你灯亮没亮。”
赵建国怔了怔,随即笑起来:“留,留两扇都行。晚上我烧水,茶壶嘴呼呼冒白气,你就知道我回来了。”
苏青低头笑了笑,转身要走,又停下说:“对了,李主任让我带个话,测试提前了,明天上午就出结果。”
“这么快?”赵建国一挑眉。
“他说……这砖太特别,得抓紧查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