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建国的手还按在终端上,掌心发烫,像是握着一块刚从炉子里扒出来的铁。屏幕上的红字没停过,一条接一条往外蹦:【外部指令注入】【权限劫持中】【生命值共享通道异常】。他盯着那串数字——37%、36%、35%——每跳一下,胸口就像被谁狠狠拧了一把。
他喘了口气,左手死死压住终端背面散热口,右手在空中划拉两下,调出底层日志界面。手指有点抖,但他还是把非必要的进程一个个关掉,只留下和陈建国终端残影连接的那个线程。
“老陈!”他嗓音发哑,“你现在要是敢断信号,我这辈子都不认你这兄弟!”
话音刚落,终端猛地一震,画面闪了几下,居然弹出一段影像。是陈建国的脸,脸色白得像纸,嘴角却咧着,笑得有点傻。
“我就知道你会骂我。”影像里的声音断断续续,夹着电流杂音,“可你要不接,我传的东西就真没了。”
赵建国咬牙:“少废话!你现在到底在哪?还能撑多久?”
“我在哪不重要。”陈建国抬手抹了把脸,像是在擦汗,“重要的是这个——”
画面一转,一张泛黄的报纸头版跳了出来,标题又黑又粗:《高考恢复,知识改变命运》。日期清清楚楚:1978年10月21日。
赵建国愣了一下。
这不是新闻吗?全国都知道的事。可就在他盯着那行字的瞬间,系统突然发出一声尖锐的提示音:【检测到高维数据锚点,是否建立关联?】
他还没来得及反应,生命值又开始往下掉——34%、33%、32%——速度比刚才还快。
“这是什么意思?”他吼出声,“一张报纸就能救命?”
“不是报纸。”陈建国的声音忽然沉下来,“是你记不记得,那天你干了啥?”
赵建国脑子嗡了一下。
那天……他正蹲在四合院门口修收音机,听见广播里播这条新闻,手一抖,焊锡糊了满板子。隔壁孩子跑过来拍他肩膀,说:“赵叔,以后我也能考大学了!”他当时笑着回了一句:“好啊,到时候别考砸了。”
就这么简单。
可现在想来,那会儿系统好像响了一声,他以为是签到提醒,没在意。
“你是说……”他喉咙发紧,“那天,就是修正力爆发的起点?”
“不止是起点。”陈建国盯着他,“是转折点。总工他们想改的,就是这一天。可你那天签到了,还顺手帮三个学生看了志愿表。系统记录了,文明见证者认证通过那一刻,历史被‘确认’了。”
赵建国浑身一震。
他一直以为自己只是个普通穿越者,捡了个系统混日子。可如果真是这样,为什么偏偏是他激活了?
“所以……”他声音低下去,“我不是路过,是本来就该在那儿?”
“对。”陈建国点头,“你不是变量,你是锚点。”
话音未落,终端突然剧烈震动,整块屏幕泛起蓝光,像是要炸开。赵建国眼前一黑,差点栽倒,连忙扶住墙根才稳住身子。
【警告:双系统共鸣触发,生命值共享通道强制开启,扣除速率提升至每秒2%】
2%!
他抬头看,数字已经掉到28%,还在往下跳。冷汗顺着鬓角滑下来,衣服贴在背上,凉飕飕的。
脑子里也开始乱起来,一股股陌生画面往里钻——一个穿中山装的男人站在讲台上念名单,台下一群年轻人哭成一片;一条小巷里,有人抱着书包跪在地上,嘴里喊着“我要读书”;还有个葬礼,棺材前摆着一副眼镜,旁边放着半张准考证……
都不是他的记忆。
可偏偏,每一个场景都让他心口发闷,像是亲身经历过一样。
“停下……给我停下!”他用力甩头,手指在终端上猛划,想切断连接。
可系统根本不听。
“别断!”陈建国的声音突然炸响,“你现在断,之前所有事都白搭!听着,1978年必须被‘再次确认’!只有你能做到!”
“怎么确认?拿嘴说吗?”赵建国喘得厉害,腿开始打颤。
“用你的认知去承认它!”陈建国几乎是吼出来的,“告诉系统,这一天不可更改!它是真的!是必然发生的!”
赵建国咬着后槽牙,抬起手,把终端紧紧按在胸口。
“我认!”他冲着空气大喊,“1978年10月21日,高考恢复!这是事实!谁也改不了!”
声音在院子里撞了几下,没人回应。
可终端突然安静了。
红字警告停住了,生命值定格在18%。
几秒后,一道蓝光从终端蔓延出来,顺着胳膊爬上肩膀,慢慢流遍全身。他感觉体温回来了,手脚不再发麻,连呼吸都顺畅了不少。
【检测到强关联时空锚点,历史修正力波动减弱……生命值流失暂停】
赵建国靠着墙,慢慢滑坐在地上,手还抓着终端,指节发白。
成了?
他低头看着屏幕,那张《人民日报》的影像还在,静静停留在那里,像被钉住了。
“老陈?”他轻声喊。
影像没动,也没声音。
他又喊了一声,还是没反应。
“你……还在吗?”
过了好一会儿,画面微微晃了一下,陈建国的脸重新浮现。这次他没笑,眼神很静,像是在看很远的地方。
“小心1978。”他说完这句,嘴唇动了动,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点了点头。
然后,影像一闪,彻底黑了。
终端恢复成普通界面,只剩下微弱的呼吸灯一闪一灭。
赵建国坐在原地,没动。
风从院子那边吹过来,带着点煤球炉子的味道。远处胡同口传来小孩追闹的声音,还有谁家在剁饺子馅,刀案板敲得啪啪响。
一切好像都没变。
可他知道,有些东西不一样了。
他低头看着终端,手指轻轻摩挲着边缘。刚才那一波冲击太狠,机身有点变形,散热口裂了条缝。但他没舍得关机,也不敢。
因为只要连着,他就觉得陈建国还在。
哪怕只剩一段残影,也算有个伴。
他慢慢抬起头,望向天空。
那道裂缝已经几乎看不见了,只剩一丝淡淡的痕迹,像被人用橡皮擦过一遍。特勤队的能量罩还在运行,角落里的银盒子发出轻微的嗡鸣。
可就在这时,终端突然又震了一下。
不是警报。
是一条新消息。
来自内部协议通道,加密等级最高。
标题只有两个字:**重启**。
赵建国盯着那俩字,心跳慢了半拍。
他还没来得及点开,耳边忽然响起一阵极轻的滴声,像是从地下传来的。紧接着,终端屏幕自动跳转,显示出一段倒计时:
**00:04:59**
下面一行小字:【系统自毁程序已激活,无法终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