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建国回到西屋时天还没亮,桌上的表针刚过五点。他脱下湿透的雨衣挂在椅背,顺手把证物袋里的编号牌放进抽屉最底层。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陈建国的眼神、那句“我说的话真是我自己想的吗”——他用力甩了甩头,像要把水珠从耳朵里甩出来。
不行,得干点实在的。
他拉开抽屉翻出一叠稿纸,铺在桌上,拿起钢笔就写。签到系统在意识里轻响一声,自动开始辅助翻译:把数控机床的进给传动原理,变成“老李家切菜机为啥省力气”;把伺服控制系统说成“蒸馒头火候自己会调”。写着写着,他自己都乐了,笔尖一顿,在页脚画了个小灶台,旁边标着“傻柱专用款”。
太阳刚爬上房檐,他就揣着这本《民用机械趣味读本》初稿,直奔食堂后厨。
傻柱正蹲在地上刷锅,听见脚步抬头一看:“哟,建国哥?这大清早的,有事?”
“有大事。”赵建国把稿纸拍在他膝盖上,“我想办个夜校,教大伙儿怎么用机械省劲儿。第一课,就从你这蒸饭车改起。”
傻柱眨眨眼:“我这车好好的,改啥?”
“好好的也得革新。”赵建国蹲下来,拿根烧火棍在地灰上画了个轮子,“你看,现在你推一百屉米饭,得来回跑八趟,累得跟驴似的。我要是让你三分钟搞定,还少烧两筐煤,你干不干?”
傻柱盯着地上那圈灰线看了半天,忽然咧嘴:“要真能这样,我管你叫爹都行!”
“别叫爹,叫老师。”赵建国笑着掏出一张图纸,“来,咱先做个模型试试。”
中午没歇晌,两人就在工具间鼓捣起来。赵建国画图,傻柱找零件,铁皮、弹簧、旧轴承翻了一地。隔壁许大茂路过探头看了一眼,嘀咕一句:“俩神经病又发作了。”说完赶紧溜了。
到了晚上,四合院中央空地支起了黑板,几盏煤油灯挂在竹竿上,照得人影晃动。街坊们三三两两围过来,有的抱着孩子,有的拎着小板凳。
“建国这是又要搞啥新名堂?”贾张氏坐在角落,嗓门不小,“又是洋机器又是夜校的,小心招祸!”
没人接话,但不少人点头。
赵建国也不恼,拍拍手:“今儿第一课,主题就一个——怎么让干活不那么累。谁不想做饭少出汗、搬东西不闪腰?来,先看图。”
他刚把投影布挂上,手摇发电机“咔”地一声卡住,灯光瞬间灭了。
人群一阵骚动。
“我就说吧,花架子!”贾张氏冷笑。
赵建国低头检查了几秒,干脆把发电机往边上一推:“行,不靠电也行。大家看黑板——杠杆原理咋用在切菜机上?举个例子,你剁排骨,刀柄长一点,是不是轻松多了?”
底下有人点头。
“再比如蒸饭车。”他话音刚落,院门口传来一阵哐当声。
傻柱扛着个铁架子冲进来,满脸通红:“我来了我来了!”
他把东西往中间一放,大伙儿凑近一看,是个缩小版的蒸饭车,带轮子,还有个手摇曲柄。
“按赵工教的改的!”傻柱喘着气,“传动轴加了齿轮组,原来得一趟趟推,现在一摇这把手,托盘自己往前走!我刚才试了,三分钟装完一百屉,煤还能省一半!”
说着他当场演示,曲柄一转,小托盘哗啦啦往前滑,整整齐齐排成一列。
“哎哟我的天!”院里炸了锅。
“这玩意儿能上我们厂食堂不?”
“我家烙饼鏊子能不能也改成这样的?”
赵建国笑着摆手:“能!只要你想改,就没不能的。技术不是专家的专利,是咱们工人自个儿的本事。”
掌声稀稀拉拉响起来,越来越密。
正热闹着,院门口走进来一个穿蓝制服的中年男人,手里拿着个文件夹,身后跟着两个技术员模样的年轻人。
“这位是轧钢厂技术科的王科长!”有人认出来了。
王科长走到中间,咳嗽两声:“我今天来,是代表厂党委,宣读一份决定。”
全场安静下来。
“经研究,赵建国同志编写的《民用机械趣味读本》及配套改进方案,具有极强的实用性和推广价值。现决定将该系列技术列为全省食堂设备升级试点项目,即日起在各地市全面推广。”
他顿了顿,看向赵建国:“同时,聘请赵建国同志为我厂群众技术指导顾问,每月定期授课。另外——”他又转向傻柱,“这位同志的蒸饭车改良模型,已列入今年‘工人技术创新奖’申报名单。”
掌声雷动。
傻柱愣在原地,脸涨得通红,突然一把抄起模型高高举起,大声喊:“谢谢赵老师!我傻柱这辈子头一回觉得自己像个技术员!”
赵建国也被这阵势弄得有点不好意思,正要说话,王科长却递过来一本红皮证书:“这是聘书,今晚就发,让大家做个见证。”
他接过翻开一页,上面印着“特聘技术普及讲师”。
人群围上来,你一句我一句问东问西。有人要借读本抄,有人想报名下一期夜校,连平时最不爱搭理人的刘海中都挤进来问:“那个……切面机能不能也这么改?”
赵建国一一应着,心里那股憋了一整天的闷气终于散了。他抬头看了看天,云已经散了,月亮露出来,照得院子亮堂堂的。
这时,手腕上的表轻轻震了一下。
他低头瞥了一眼,屏幕跳出一行字:“技术普及度+0.5%,解锁‘简易自动化装置’图纸。”
他没吭声,只把表袖口往下扯了扯。
傻柱不知从哪摸出一瓶二锅头,硬塞他手里:“来,咱师徒喝一口!庆祝革新成功!”
“还没拜师呢你就叫师父?”赵建国笑着拧开瓶盖。
“那现在拜!”傻柱作势就要跪。
赵建国赶紧拦住:“打住打住,再跪真成相声了。”
两人碰了瓶,仰头灌了一口。酒辣嗓子,可心里痛快。
王科长走过来拍他肩膀:“下个月省里有个民生科技展,你们这个项目得去亮相。准备个展台,最好再弄个实物演示。”
“没问题。”赵建国点头,“我再设计个自动送料餐车,到时候现场跑一圈。”
“那你得抓紧。”王科长看了看表,“明天上午就得交方案草图。”
“今晚就能画出来。”
话音未落,傻柱一拍大腿:“那我现在就回去拆炉灶!看看能不能把送煤口也联动上!”
“你家炉子可别拆坏了。”赵建国笑。
“坏不了!大不了我拿锅盖顶着先做饭!”
众人哄笑。
赵建国正笑着,忽然感觉裤兜里的稿纸动了一下——不是错觉,是签到系统在震动,频率很轻,像是某种信号在尝试接入。
他不动声色地把手插进兜里,指尖触到纸页边缘,那震动忽然停了。
他抬起头,夜风拂过树梢,煤油灯的火苗晃了半下。
傻柱还在嚷嚷:“建国哥!你说那送料车用链条还是皮带传动?”
赵建国收回手,笑了笑:“用皮带,吵得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