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环不轻不重响了两下,声音撞进夜里。
赵建国没动弹,耳朵还挨着枕头,眼皮却掀开条缝。刚把药塞完,这会儿来敲门,十有八九是冲着那些藏在砖缝墙角的药包。他屏着气,手往床头摸,攥住那根冰凉的铁通条——要是外头的人敢踹门,他就先给对方脑门开个瓢。
外面静了片刻,门环又响了两声,比先前轻,带着点犹豫。
然后传来压低嗓子的声音:“建国……睡了吗,建国?”
是阎埠贵。
赵建国松了劲儿,通条搁回原处,趿拉上鞋,开门前顺手把炕头上的小本子塞进褥子底下。
门一开,阎埠贵拄着拐立在门口,脸上堆笑,可那拐杖戳在地上实打实的,一动没动,跟栽了根木桩似的。
“三大爷,这么晚啥事?”赵建国揉着眼睛,一副刚被吵醒的样。
“咳,睡啦睡啦,我这也才躺下,”阎埠贵干笑两声,“就是心里搁着件事,翻饼似的睡不着。想着你年轻,脑子活泛,帮大爷琢磨琢磨。”
赵建国心里冷笑:装什么瘸,骗补助粮那事儿我可没忘。脸上倒是没显,还侧身让了让:“进来说?夜里凉飕飕的。”
“不了不了,”阎埠贵连忙摆手,“就站会儿,这腿……不得劲。”他往前凑了半步,嗓音压得更低,“跟你说,厂里新调来个女技术员,叫苏青。根正苗红——爹是抗美援朝老兵,娘在街道办当积极分子,本人还是团支委,模样也周正。最要紧的是,还没对象。”
赵建国一愣,心里嘀咕:这配置,上婚介所都得排头号吧?
他故意皱起眉:“这条件,能轮上我?”
“哎哟,瞧你说的!”阎埠贵一拍大腿,差点把拐杖扔了,“我这不是瞧你最近……挺能折腾嘛。药那事儿,我眼没见,可心里有数。这年景,谁没点门路?关键是得靠谱。”
赵建国心里一紧,脸上还乐着:“三大爷您可别瞎猜,药是厂里发的,我就蹭了点光。”
“得了吧,瞒别人行,瞒我?”阎埠贵挤眉弄眼,“今儿打水,我看见傻柱从井台石头缝里抠出板蓝根,还嘟囔‘建国这小子藏得真深’。你真当大伙儿眼瞎?”
赵建国挠头,没接话。
阎埠贵见状又凑近些:“苏青这姑娘,不爱财,可看重人实在。你要能让她觉得你有本事、靠得住,这事儿就有戏。我帮你牵个线,明儿下午她在厂图书室值班,你去借本书,咱‘碰巧’遇上。”
赵建国眨眨眼:“那我借《机械原理》还是《毛选》?”
“《毛选》啊!”阎埠贵斩钉截铁,“人家团支委的,你借《机械原理》,还想不想进步了?”
赵建国点头:“成,听您的。”
阎埠贵这才满意,拄着拐一瘸一拐走了。到院门口又回头补了句:“别空手去,带点心意!”
赵建国关上门,没回炕上,摸出本子翻到新一页,写上:“婚事启动。苏青,根正苗红。需立威。”
他盯着“立威”俩字看了几秒,合本躺下。
第二天中午,赵建国在食堂打饭,故意在窗口多磨蹭了会儿。
听见管理员老李跟炊事班长嘀咕:“南方干笋……下周三到……内部兑两斤粗粮票……”
他耳朵一竖,记下了。
下午,真去图书室借了本《毛选》第二卷。登记时手一抖,“赵建国”写成了“赵建国”。
苏青抬头看他一眼,眉头微动:“同志,字写错了。”
“哎,不好意思,紧张了,”赵建国挠头,“头一回来,拘束。”
苏青没笑,也没板脸,只说了句:“下次注意。”
赵建国没走,杵那儿翻书,装模作样看了两页,忽然压低声音:“苏同志,听说下周三食堂进南方干笋,能兑两斤粗粮票,这信儿靠谱不?”
苏青猛地抬头,眼神锐利:“哪儿听来的?”
“厂里传的呗,”赵建国一脸无辜,“我就顺耳听着。要真有,我想兑点,家里老人好这口。”
苏青盯了他五秒,才慢慢说:“没定的事,别往外传。”
“放心!”赵建国一拍胸脯,“就跟您提一嘴。要传出去,您直接举报我投机倒把。”
苏青嘴角弯了一下,像要笑又忍住:“还挺有觉悟。”
赵建国嘿嘿一笑,还了书转身就走。
出图书室,嘴角咧到耳根。
有门儿。
第三天一早,赵建国摸出系统界面,点【物资修复】。
从床底翻出个破搪瓷缸,缸身裂了缝,底儿磕个坑,不知哪年捡的破烂。
选中,点“修复”。
系统提示:“耗10积分,确认?”
赵建国一咬牙:“确认。”
搪瓷缸“唰”地一亮,裂缝平了,坑没了,蓝底白花,锃亮如新。
他在缸底刻了个“青”字,不大,但清楚。
拎着缸去敲阎埠贵的门。
“三大爷,帮个忙,”他把缸递过去,“我奶奶留下的,修好了。您转交苏青同志,就说……旧物修好也是心意,不比新的差。”
阎埠贵接过缸,翻来覆去地看,啧啧称奇:“这哪儿像修的?跟厂里刚出炉似的!你这手艺,绝了!”
“瞎鼓捣,”赵建国摆手,“别说是我修的。”
阎埠贵乐呵呵拄着拐往苏青家去。
赵建国回屋,刚坐下,就听外头闹哄哄。
探头一瞧,好家伙,全院围井台边。
阎埠贵举着缸,跟展示奖状似的:“瞧瞧!建国有心!破缸修得崭新,还刻了字!人苏青同志根正苗红,一般人攀得上?建国凭的是本事!”
秦淮茹抱着孩子凑近看:“哎哟,还刻个‘青’,这算定情信物了吧?”
傻柱叼着烟,眯眼:“建国,这缸哪儿修的?我那盆裂了,帮我也修修?”
“修不了,”赵建国摇头,“就这一个是缘分。”
“扯淡,”傻柱不信,“你肯定藏着掖着。”
贾东旭也过来拍拍他肩:“行啊,这回露脸了。苏青那姑娘不错,清秀能干,配你正好。”
赵建国没搭话,看见易中海蹲院门口,攥着把破扫帚,眼死盯着他,扫帚头在地上划拉出一道深沟。
赵建国装没看见,转身回屋。
傍晚,阎埠贵乐呵呵回来,指着缸底的字:“人苏青看了,没说话,可脸红了。缸放下,她也没退。”
赵建国点头:“第一步成了。”
“下一步呢?”
“等她用这缸喝水,”赵建国笑,“用了,就是认了这情分。”
阎埠贵竖大拇指:“高,实在高!”
赵建国没多说,翻开本子,在“婚事”那页添一行:
“信物送出,待反馈。下一步:持续供情报,建依赖。”
刚合本,外头脚步响。
是苏青。
她站门口,捧着那缸,里头冒热气,像刚冲了红糖水。
“赵建国,”声音不大,但稳,“这缸,你修的?”
“是。”
“怎么修的?”
“祖传手艺,”他笑,“传男不传女,传内不传外。”
苏青盯他两秒,忽然问:“下周三干笋入库,你还知道别的么?”
赵建国心里一喜,嘴上却说:“不好多说,渠道要紧。”
苏青点点头,转身要走,又停住:“这缸……我用了。谢谢。”
她走了。
赵建国站门口,咧嘴笑。
屋里本子摊着,他提笔在“依赖”后面加俩字:
“已成。”
院门口,易中海还蹲着,扫帚没动,眼神沉得像井水。
他手里捏着张纸,是苏青档案复印件,红笔圈着“政治面貌:党员培养对象”。
他低声喃喃:“赵建国……你究竟打的什么算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