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里的夜晚总是黑得格外早。
不到五点，外面已经漆黑一片。
洋洋洒洒下了大半天的雪，车窗上如同奶茶上的奶盖盖了厚厚一层。
气温一下子骤降，苏棠和白行简穿得并不多。好在车子后座上放着一床羊绒毯子，两人盖在面上，也不至于太冷。
折腾了半天，两个人都精疲力尽，不知何时睡了过去。
苏棠靠在座椅上，将白行简抱在怀中，整个人睡得很安稳。
一阵风刮过，男人睁开眼，看见自己面前那只被咬得鲜血淋漓的手臂，眸色深深。
她居然没趁自己发病的时候逃跑，怕他咬伤自己，还伸出手臂让他咬。
真是件怪事。
不应该趁他病要他命？
突发善心这种事，做了可比不做好。
譬如现在，他并不想回报她，反而想将她拉下地狱，一起承受痛苦。
那病发作起来，原来是这种滋味。
想起童年回忆中公爵大人那张麻木不仁的脸，和母亲倒在地上抽搐的模样，白行简手臂青筋凸起。
大概是被咬伤的缘故，少女的脸色并没比他好多少，略显得有些苍白。
他坐起身来，想要去开车。
少女被惊醒，习惯性地伸手去摸他的额头，
“难受吗？还有没有发烧？”
语气温柔，像照顾生病孩子的母亲。
白行简抓住那只手，缓缓起身，拉开两人的距离，
“没事了。”
他现在身体已经没什么异常，那病发作起来生不如死，可一旦过去，就仿佛从未出现过。
苏棠哦了一声，有些没睡够，又将头靠在座椅上，缓缓睡去。
灯光下，少女的睫毛在轻轻颤抖。
一只手捂着伤口旁的位置，看上去不太好受。
白行简盯着她，眼神稍暗。
过了一会儿，男人弯腰，从座椅下拿出一个小型医疗箱，给少女包扎伤口。
管她怎么想的，她关心他，就是在意他。
既然在意，那就绑在一起。
他会活下去，而苏棠，必须站在他身边。
痛苦也好，折磨也罢，都得是他带来的。
男人包扎伤口的动作并不温柔，绷带在手臂上缠绕了几圈，成功将病人疼醒。
苏棠皱眉，批评某位一点都不知道知恩图报的男人：
“大哥，轻一点行吗？我这手臂都要透不过气了！你再缠得紧一点，它可能就要死了。”
白行简松了松手上的力道，
“这么点儿力道也值得你叫，真是没用。”
苏棠白了他一眼，眼神快要将他千刀万剐：
“我这是被谁咬成这样的？白行简，你真的一点良心都没有吗？”
手指戳在男人的胸口，很快被大手握住。
“我有没有良心你不知道？”
“我不知道。”
“那你现在知道了，我没有。”
“……”
将绷带打了个结，白行简收好医疗箱，钻到前方开车。
车子刚刚启动，不远处就亮起几盏车灯。
开近了，才发现是查理管家带着佣人来接他们。
城堡里因为白衡发病乱做一团，查理管家主持大局，好不容易稳定白衡的病情，才想起来大少爷说过今天要回城堡。
找人查了定位发现车子一直没动，担心大少爷出事，这才急匆匆带着人赶了过来。
还好人没事。
否则还真不知道怎么跟公爵大人交代。
一行人回到城堡，苏棠和白行简直接去了白衡房间。
少年躺在床上，眉头紧蹙，额上冒着汗珠。
苏棠看了眼少年，又看了眼白行简，
“怎么你好了他还没好？”
白行简摊开双手，
“这我哪知道？我应该知道？”
苏棠伸出手指在两人之间比划，
“你俩不是双胞胎嘛，发病都是同一时间，我以为好的时间应该也一样的。”
敢情病好的时间还有时差？
白行简抿唇，
“双胞胎也不是什么都一样的，我比他身体好一些。”
他常年锻炼身体，在外还帮公爵大人带佣兵，白衡整日都泡在研究室里，身体素质自然不如他好。
不过，只怕还有另一个原因。
眼神落在少女包扎好的手臂上，白行简没有开口。
她的血，也许有别的作用。
*
由于苏棠的回来，城堡又恢复了往常的宁静。
白衡病发得突然，养了三日才堪堪好转，病好后整个人变得有些不爱说话。
他开始花更多时间在研究室，想要研究出基因病的解药。
一楼客厅。
“我不去！白衡，你自己去吧。我不会跑的，我保证！”
苏棠看着白衡，拼命想要挣脱他的控制。
白衡怕她跑了，非让她跟着一起进研究室。
想起学校的那个地窖，苏棠一个脑袋两个大，她可不想去和那些缺胳膊断腿的器官面对面，那也太惊悚了。
她今晚还想多吃两碗饭呢，千万别败坏她的胃口。
白衡拽着她的手腕，拉着她往电梯走，固执己见：
“不行，你得跟我一起去。”
“你之前也说过不跑，可还是跑了。”
苏棠快哭了，
“我不去！谁知道你的研究室里有没有新鲜的眼珠子，上次你让我摸那个眼珠的事我还没跟你算账呢！”
少年脚步微顿，
“你想起来了？”
他以为苏棠失忆后一直没有恢复，现在看来早好了，只怕背地里早就想着逃跑。
苏棠冲他点头，
“嗯，想起来了。”
反正迟早都要面对，这事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少年伸手捏她的脸，
“所以当时你摸出来了？”
“呵呵。”
苏棠干笑了两声，一脸尴尬，
“我说没有你信吗？”
白衡盯着她，上前抓住她的手腕继续往电梯走，
“不信。”
苏棠蹲下来，抱住他的大腿哀嚎：
“我真的错了！你别让我去研究室啊，我什么都不懂，到时候把那些仪器给你弄坏了怎么办？”
客厅里的女佣们干活干得很慢，纷纷偷瞄两人的动作。
莉娜端着一份午饭准备上楼送给白行简，被苏棠抓了个正着，少女伸手指着她，
“要不你让莉娜看着我，她看着我，我肯定不会跑的。”
莉娜停住脚步，默默往后退了一步，
“二少爷，您还是把苏小姐带上去吧，她可狡猾了。”
千万别让她看苏小姐，上次侥幸逃过一劫，要是再把苏小姐看丢一次，估计神仙来了也救不了她。
苏棠欲哭无泪：
“莉娜，你怎么这样说……”
完了，看来是上次偷跑把莉娜也得罪了。
这下真的四面楚歌了。
白衡弯下腰，将少女捞了起来，一把拖进电梯，
“别挣扎了，你已经失去所有人的信任。”
“……”
现在挽回还来得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