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亮身形一晃,如一道撕裂空气的墨色流光,倏然立于秦王身前。他半眯着眼,似笑非笑地打量着这位正道魁首,指尖在袖中轻轻一捻,一缕若有若无的魔息悄然弥散:“严某见过秦王兄——久仰大名,如闻惊雷贯耳;今日一见,方知传言非虚,倒比传闻里……更添三分气度,七分锋芒。”
秦王眉峰微挑,眸光骤然一凝:“严亮?修魔界‘血刃断岳’的杀神严亮?”他顿了顿,唇角浮起一丝极淡却意味深长的笑意,“啧,真没想到,正道‘镇岳剑主’与魔道‘断岳刀尊’竟会在望天崖下并肩而立——这要是传回两界,怕是要掀翻三座藏经阁、烧掉半卷《正魔通鉴》。”
“哗——!”
四周魔道弟子霎时炸开了锅。有人踮脚张望,有人扯袍袖擦汗,还有人激动得手抖,差点把手中那柄刚抢来的玄铁匕首掉进岩缝里。“快看!真是杀神严亮!”“秦王亲自点头了!没认错!”“回去跟师弟吹牛都得加个‘亲眼所见’——不然他们不信我活过今天!”
恨天抚须轻笑,声如古钟低鸣:“诸位若不嫌天魔门粗茶淡饭,老朽愿扫榻焚香,恭迎贵客入山门小坐片刻。”
话音未落,数道目光齐刷刷投向龙无名——秦王垂眸静候,小金尾巴微蜷,连风都仿佛屏住了呼吸。
龙无名拱手一笑,青衫衣袂被崖风拂得微扬:“久慕天魔门‘九狱吞星阵’之奇、‘幽冥引魂曲’之绝,只憾缘悭一面。今日蒙门主垂青,龙某与诸位挚友,岂敢推辞?便厚颜叨扰一盏清茶了。”
“哈哈!好一个‘缘悭一面’!”恨天朗声大笑,眼中精光一闪,“走!先去看看无儿——等他收服那柄‘烬渊噬日戟’,咱们即刻启程!”
众人随他步向阵心。张飞、赵云、马超三人早按捺不住,齐齐抱拳高呼:“老大!”
龙无名颔首,目光温润:“三位辛苦了。”
三人咧嘴憨笑,还没笑完——
“老大!!还有我!!我也扛了三炷香的护法结界啊!!”森木天急得原地蹦高,胳膊挥得像要起飞。
龙无名忽而敛笑,目光沉沉锁住他。森木天瞬间僵住,喉结上下滚动,后颈汗毛一根根竖起……三息之后——
“呃……小天,你也确实辛苦了。”龙无名噗嗤笑出声,张飞三人顿时笑作一团,连恨天都摇头莞尔。
“好啊您嘞!”森木天一跺脚,佯怒捶胸,“吓死我了!我还以为自己刚炼的‘龟息假死诀’要提前派上用场了!”
笑声未歇,忽见阵心恨无周身金光暴涌,如熔金泼洒,额角青筋突跳,唇色发白——
“糟了!魔元将竭!”龙无名低喝。
话音未落,严亮已一步踏前,掌心贴上恨无脊背,浑厚魔元如暗潮奔涌而入!金光渐敛,恨无紧绷的下颌线终于松缓一分。
可不过十息,严亮面色转为灰白,指节泛青。恨天心头一沉:自己旧伤未愈,魔元枯竭;此地更是“蚀灵绝域”,连空气都在无声吞噬修为……他攥紧拳头,指甲陷进掌心,却强作镇定。
“秦大哥,”龙无名忽然转身,声音清越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我们的真元……能借吗?”
秦王神色一肃:“万万不可!真元入魔躯,如沸油浇雪——轻则丹田溃散,重则当场爆体!”
此时左右护法已踉跄上前,不顾自身血气翻涌,双掌抵住严亮后心拼命输功。可两人魔元本就所剩无几,才撑片刻,脸色已惨白如纸,唇边渗出血丝。
龙无名眸光一闪,悄然绕至严亮身后,压低嗓音:“前辈,若我以木元婴之力渡您体内……您觉不适,只管点头,我即刻收手。”
严亮点了点头。
龙无名指尖微颤,小心翼翼引出一缕青莹真元——如初春新芽破土,凉意沁人。严亮浑身一震:这真元入体,竟未激起半分魔元反噬?反而如甘霖润涸泽,悄然滋补着他干涸的经脉!
“再快些!”严亮咬牙低吼。
龙无名眼底迸出喜色,再无迟疑,全力催动木元婴!青光如溪流汇海,涌入严亮体内,再经其魔功转化,化作磅礴魔元,源源不断注入恨无识海——
可不过半盏茶工夫,木元婴光芒黯淡,龙无名额角冷汗涔涔。他本能欲引火元婴补益,却见木婴骤然躁动,如遇天敌!
——火克木!他险些忘了这最根本的天地法则!
望天崖灵气尽绝,体内真元告罄,龙无名眼前微微发黑。他猛地抬头,望向秦王,声音沙哑却灼亮:“秦大哥!借您真元一用——慢输,见我点头,再加力!”
话音落地,他已耗尽最后一丝气力,连眨眼都重逾千斤。
秦王一见龙无名那纸一样苍白的脸,呼吸微滞、指尖冰凉,额角还沁着细密的冷汗——这哪是疲态?分明是真元将涸、经脉干涸的凶兆!他二话没说,掌心“唰”地贴上龙无名后背,一缕温厚如春水的真气悄然探入,像试探暗流的舟子,轻缓而谨慎。
可刚一入体,那真气竟如被无形之手牵引,倏然转向——直奔龙无名丹田深处蛰伏的木婴而去!
刹那间,木婴双眸豁然睁开,瞳中青光流转,小手掐出一道古拙法诀,小嘴一张,竟如长鲸吸水般“呼——”地吞纳起来!整片空间仿佛都随这一吸微微震颤,空气里浮起一层薄薄的草木清息。
龙无名唇角一松,苍白脸上终于漾开一丝如释重负的笑意,朝秦王轻轻颔首——那眼神里没半分虚弱,只有一种沉静的笃定。
秦王心领神会,真气顿时如开闸江河,汹涌灌入!可不过片刻,他自己额角也渗出汗珠,指尖微颤,气息渐沉……就在这当口——
“轰!”一声闷震自脚下炸开!
严亮与其余四人猝不及防,被震得踉跄后退数步,靴底在碎石地上刮出刺耳声响。五人喘息未定,面面相觑,眼底齐刷刷掠过惊色:刚才那一瞬,连空气都凝滞了半拍,仿佛整座望天崖都在屏息!
而盘坐中央的恨无,周身金光“铮”地一闪,如刀出鞘,旋即敛入体内。他缓缓睁眼,眸底幽光浮动,心头却暗潮翻涌:“好险……差一点魔元枯竭,神魂都要被那神器反噬撕碎!”——幸而就在意识将溃之际,一股精纯、霸道、带着铁锈与烈火气息的魔元,自背后稳稳托住了他!他顺势借力,一举将神器炼化至15%,如今它已如一枚温顺的种子,静静蛰伏于识海深处,再不躁动。
“呃……龙大哥?!”
恨无目光扫过全场,顿时怔住:天魔门弟子衣甲染血、断刃横陈;其余五派高手也个个挂彩,有人拄剑强撑,有人倚墙调息……他下意识揉了揉眼睛,再一看,龙无名正立在人群中央,脸色虽白,嘴角却噙着浅笑——那笑容像一盏灯,瞬间照散了他心头所有迷雾。
“醒了?挺好。”龙无名声音清朗,带着点劫后余生的轻松,“咱先撤?再留这儿,怕是连我这‘没事人’都要变成‘有事人’了。”
恨无一愣:“啥?我刚……金光入眉之后,全没了?”
话音未落,恨天已大步上前,声如洪钟:“左右护法!带百名完好的弟子前头探路,其他人——立刻跟上龙小友!这鬼地方,一刻也不能多待!”
“慢着。”
龙无名忽然抬手,目光落在自己身后——那儿蹲着一只毛发油亮、臂膀虬结的狒狒,正歪头打量众人,鼻翼翕动,眼神机灵得不像野兽。
众人一愣:问猴子找路?
秦王等人这才猛地回神,视线齐刷刷盯在那只“狒狒”身上——再一细看,倒吸一口凉气:这哪是普通猴类?臂骨泛着金属冷光,指节粗壮如锻铁,方才场中那道快得只剩残影的土黄色疾风……竟是它?!想起之前那些无声无息倒下的修士,几人后颈同时一凉,脊背爬过一阵细密寒意。
狒狒却没理会满场惊疑,只歪头思索片刻,黑溜溜的眼珠忽地一亮,朝龙无名“呼哧、呼哧”低叫两声,又用爪子朝东南角岩缝一指——众人只闻兽鸣,唯龙无名眉峰微扬,似听懂了什么。
“轰——!!!”
整座望天崖猛然剧震!碎石簌簌滚落,远处传来沉闷的爆裂声,夹杂着隐约的剑啸与符咒炸响。
恨天脸色骤变,咬牙低吼:“昆仑派……真敢砸山门?这是要逼修魔界血洗修真界啊!”
龙无名已转身迈步,袍角翻飞:“走!跟我来——再晚一步,这山就得塌成我们的棺材板了!”
恨天眼神一凛,再不犹豫,厉喝如雷:“左右护法!带一百精锐断后!其余人——轻伤扶重伤,高手护弱者,紧跟着龙小友!动!”
话音未落,天魔门弟子已如潮水般列阵;五派带头人也默契十足,纷纷点出本门顶尖战力,主动补位至断后阵列——刀光映着碎石飞溅,血气混着尘烟升腾,一场仓促却井然有序的突围,在摇晃的悬崖之上,轰然启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