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染的胜利,像一块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在青云灵院年底大比的广场上激起了层层涟漪。原本更多是出于好奇或看戏心态聚集在甲字擂台周围的人,眼神彻底变了。那是一种混杂着震惊、敬畏与难以置信的审视。
“聚气七层逆伐九层巅峰……还是以这种碾压的姿态!”
“石猛连她的衣角都没碰到就败了!这云染的实力,到底到了什么地步?”
“看来问道擂上的传闻非虚啊!慕容师兄败得不冤!”
议论声沸沸盈天,几乎要压过其他擂台的比斗声。云染却仿佛置身事外,走下擂台后,依旧回到那个安静的角落,闭目调息,梳理着刚才一战的收获。意到力至,不仅仅是发力,更在于对敌时气机、节奏、乃至对手心理的精准把握。石猛的力量刚猛无俦,却失之灵动,在她如今的精神感知下,处处皆是破绽。
接下来的几轮比赛,云染的对手或强或弱,但再无人能让她如对石猛时那般“郑重”对待。
第二场,对阵一位以速度见长的玄字班弟子。对方身法如风,剑光如电,试图以快打慢,扰乱云染的节奏。然而云染的步伐看似不快,却总能在间不容发之际,以毫厘之差避开凌厉的剑锋,随后并指如剑,精准地点在对方旧力已去、新力未生的手腕处,轻松破其攻势,将其逼落擂台。
第三场,对手是一位擅长水系道法的女弟子,挥手间冰锥水箭连绵不绝,覆盖了整个擂台。云染甚至没有移动,只是周身灵力引而不发,那些看似凌厉的冰锥水箭在靠近她身前三尺时,便如同撞上一堵无形的气墙,或被牵引偏转,或被一股暗劲震碎成漫天晶莹的粉末,竟无一道能近其身。最终,那女弟子灵力耗尽,面色苍白地主动认输。
每一场战斗,云染都赢得干净利落,甚至有些……过于轻松。她展现出的并非多么绚烂华丽的招数,而是那种近乎恐怖的掌控力——对自身力量的掌控,以及对战局节奏的绝对把握。她的灵力修为明明只有聚气七层,但发挥出的实战效果,却让许多聚气九层、甚至大圆满的弟子都感到心底发寒。
“举重若轻,游刃有余……此女已初具强者风范。”高台上,有长老抚须赞叹。
“看她出手,灵力凝练至极,根基之扎实,远超同侪。胡八道倒是教了个好徒弟。”
“不过,真正的考验还在后面。那几个小家伙,可不会让她如此轻松。”
随着比赛一轮轮进行,强者不断晋级,碰面的对手也越发强悍。广场上的气氛愈发白热化,喝彩声、叹息声、灵力碰撞的轰鸣声不绝于耳。
木小雅、铁牛和石头也各自经历了战斗,有胜有负。木小雅凭借灵活的身法和愈发纯熟的木系缠缚术,竟也出人意料地闯过了两轮,虽然最终败于一位聚气八层的弟子手下,却也虽败犹荣。铁牛和石头则早早在第一轮就遇到了硬茬子,遗憾落败。但他们并未气馁,反而更加专注地观摩学习,尤其是紧盯着云染的每一场战斗,眼中充满了崇拜与向往。
赵莽三人组也顺利晋级,展现出不俗的实力。而地字班那边,慕容珏剑不出鞘,仅凭凌厉的剑指和身法便连克强敌,引得阵阵喝彩。云瑶同样势如破竹,她的冰系道法狠辣凌厉,对手往往撑不过三招便被冻结落败,她眼中的傲气与寒意也随着胜利愈发炽盛,偶尔扫向云染方向的目光,充满了冰冷的战意。
终于,在经过数轮激烈角逐后,代表着青云灵院弟子最高水平的十六强名单,尘埃落定!
当执事长老将十六强的名字以灵力光幕的形式投射在空中的那一刻,整个广场再次沸腾!
云染的名字,赫然在列!而且,是十六强中,唯一一个来自黄字班的弟子!这无疑创造了一个小小的历史!
黄字班区域爆发出震天动地的欢呼,与有荣焉!云染用一场场无可争议的胜利,赢得了所有人的尊重,也彻底撕掉了“黄字班等于废物”的标签。
十六强抽签仪式再次举行。这一次,气氛更加凝重,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小小的玉璧上。
云染上前,身份令牌按下。
光华闪烁,新的对手显现:
“乾字擂台,第一场,云染(黄字丁班)对 秦烈(地字甲班)!”
秦烈!
这个名字一出,周围瞬间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
“秦烈?!那个‘炎君’秦烈?地字甲班首席!聚气大圆满,一手烈阳真火霸道绝伦!”
“完了完了,云染的好运到头了!秦烈可不是石猛那种只有蛮力的对手!”
“听说秦烈半只脚已经踏入了筑基期,实力深不可测!这下有看头了!”
就连高台上的几位长老,也微微坐直了身体,露出了感兴趣的神色。胡八道不知何时也溜达到了高台附近,抱着酒葫芦,眯着眼睛看着抽签结果,嘴里嘟囔着:“秦家的小子啊……火候是有了,就是脾气躁了点,正好给小云染磨磨刀。”
云染面色依旧平静。秦烈之名,她自然听过,地字班最顶尖的几人之一,实力毋庸置疑。这将是她此次大比以来,遇到的最强对手,也是检验她这段时间苦修成果的真正试金石!
她感受到一道炽热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转头望去。只见不远处,一名身穿赤红劲装、头发如同火焰般张扬竖起的少年,正双臂抱胸,眼神灼灼地盯着她,嘴角咧开一个充满战意的笑容。正是秦烈!
两人目光交汇,空气中仿佛有无形的火花迸射。
秦烈嘴唇微动,虽然没有声音传出,但云染清晰地读出了他的唇语:“擂台见。”
云染微微颔首,算是回应。心中并无畏惧,反而有一股压抑不住的战意,如同涓涓细流,开始汇聚、奔涌。
十六强战,在第一日的傍晚时分,于最为宽阔宏大的乾字擂台正式打响!
夕阳的余晖将天空染成一片瑰丽的橘红,与乾字擂台周围点燃的巨型灵火炬交相辉映,将擂台照得亮如白昼。擂台四周,人山人海,水泄不通,几乎所有弟子的目光都集中于此,期待着这场焦点之战!
“乾字擂台,第一场!黄字丁班云染,对地字甲班秦烈!双方上台!”
裁判执教的声音洪亮,压过了现场的喧嚣。
云染深吸一口气,缓步登台。月白劲装在火光与夕阳下,仿佛镀上了一层流动的光晕。
另一边,秦烈纵身一跃,如同一团燃烧的火焰,轰然落在擂台之上,强大的气息毫不掩饰地释放开来,炽热的火系灵力让擂台周围的温度都骤然升高了几分!聚气大圆满的灵压,如同潮水般向云染涌去!
“云染师妹!”秦烈声音洪亮,带着毫不掩饰的兴奋,“你之前的比赛我都看了!对力量的掌控确实精妙!我秦烈佩服!不过,在我的烈阳真火面前,不知你那四两拨千斤的功夫,还能否奏效?”
他性格直率,战意纯粹,并无恶意,只有对强敌的渴望。
云染感受到那扑面而来的热浪与灵压,体内灵力自然流转,如同深海暗流,将外界的影响悄然化解。她平静开口:“请秦师兄赐教。”
“好!”秦烈大喝一声,不再多言,双拳猛地一握!
“轰!”
赤红色的火焰瞬间自他体内升腾而起,将他整个人包裹其中,头发如同真正的火焰般舞动!周围的空气因高温而扭曲,发出噼啪的轻响!烈阳真火,至刚至阳!
“接我一招,火雨流星!”
秦烈双拳齐出,刹那间,无数团拳头大小的赤红火球,如同疾风骤雨般,带着灼热的高温和呼啸之声,铺天盖地地向着云染笼罩而去!覆盖范围之广,几乎封锁了她所有闪避的空间!
这一手,便展现出了地字班首席的强悍实力!远非之前那些对手可比!
台下惊呼四起!
面对这狂暴的火雨,云染眼神微凝。她可以凭借身法在间不容发之际闪避,也可以强行以力破法。但她没有。
她想知道,自己如今的“意”,能否驾驭这狂暴的“力”!
她身形不动,双手在身前虚划,动作舒缓而圆融,体内那凝练如汞浆的灵力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奔涌,引动着周身的气流。
奇异的一幕发生了!
那激射而来的密集火球,在靠近她身周尺许范围时,轨迹竟发生了诡异的偏转!仿佛陷入了一个无形的漩涡力场,不再是直线冲击,而是绕着云染的身体,划出一道道混乱而炽热的弧线,然后互相碰撞、湮灭,或者被引导着射向空处!
轰轰轰轰!
火球在她周围不断炸开,烈焰翻腾,热浪扑面,却无一能触及她的衣角!她立于火雨之中,月白身影在烈焰的映衬下,宛如火中莲,静谧而卓然!
“以巧破力!引偏了所有火球?!”有眼力高明的弟子失声惊呼。
秦烈眼中精光暴涨,非但没有气馁,战意反而更加高昂:“好!果然厉害!那再试试这个!”
他身形暴涨,如同火神降世,瞬间跨越两人之间的距离,右拳凝聚起压缩到极致的金色火焰,仿佛握着一轮小太阳,带着焚尽八荒的恐怖威势,一拳轰向云染!
“烈阳崩!”
这一拳,凝聚了点、线、面的所有攻击,速度、力量、温度都提升到了极致!拳风所过之处,擂台地面都被灼烧出一道焦黑的痕迹!
避无可避!
云染瞳孔微缩,一直平静的气息终于出现了变化。她不再只是防御和引导,一直收敛的气息如同出鞘的利剑,骤然爆发!
她不退反进,纤细的身影如同鬼魅般迎上,右手并指如剑,指尖一点极致的灵光凝聚,并非硬撼那金色的太阳,而是以一种玄奥的轨迹,精准无比地点向了秦烈的手腕内侧,那力量流转最核心、也是最脆弱的一个节点!
意到,力至!
这一指,后发先至!
“嗤——!”
一声轻微的、如同烧红烙铁浸入冷水的声音响起。
秦烈拳头上那凝聚到极致的金色火焰,在云染指尖点中的刹那,如同被戳破的气球,能量瞬间失衡、溃散!狂暴的火系灵力失去了控制,猛然炸开!
“嘭!”
剧烈的爆炸声在两人之间响起!炽热的气浪呈环形向四周扩散!
两道身影同时向后飞退。
云染飘然后掠数丈,稳稳落地,气息微喘,指尖有些灼热的刺痛,但并无大碍。
秦烈则踉跄着退了七八步才稳住,右拳之上的金色火焰已然熄灭,手腕处传来一阵酸麻,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腕,那里有一个清晰的红点,正是云染刚才所指之处。他脸上的狂傲与战意渐渐被一种复杂的震惊所取代。
他最强的攻击之一,竟然被对方以这样一种方式,如此精准地破掉了核心!这不仅仅是力量的对抗,更是眼力、经验、以及对力量本质理解的绝对碾压!
全场鸦雀无声。所有人都被这电光火石间的交锋,以及那匪夷所思的破招方式震撼得说不出话来。
秦烈抬起头,看着对面气息已经重新恢复平稳的云染,眼中的战火慢慢熄灭,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敬佩。他深吸一口气,压下体内翻腾的气血,抱拳沉声道:“我输了。心服口服!”
他输得干脆利落。并非灵力不济,而是技不如人。在“道”的领悟和运用上,他差了对方不止一筹。
裁判执教深吸一口气,高声宣布:“乾字擂台,第一场,胜者,黄字丁班,云染!”
静。
比上一次更加死寂的静。
随即,是如同山崩海啸般的哗然与沸腾!
“赢了?!又赢了?!连秦烈都败了!”
“她到底是怎么做到的?!那一指……”
“怪物!黄字班出了个怪物!”
“八强!她进八强了!青云灵院历史上,有黄字班弟子进过年底大比八强吗?!”
云染站在擂台上,听着台下震耳欲聋的喧嚣,感受着体内因为刚才那极致凝聚的一指而微微沸腾的灵力,缓缓握紧了拳头。
八强!
她做到了。
她的目光越过沸腾的人群,再次落向那个角落。
玄衣身影依旧静立,晚风吹动他的衣袂,仿佛与这喧嚣的世界格格不入。
他的目光,似乎比刚才,多了一丝几不可察的……
赞许?
云染嘴角轻轻勾起一个微小的弧度。
然后,她转身,在无数道狂热、崇拜、复杂乃至敬畏的目光中,一步步走下擂台。
夕阳彻底沉入地平线,夜幕降临,但青云灵院的热情,却被彻底点燃。
而云染的传奇,仍在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