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添指尖叩击案面,“笃笃”声响在寂静公堂格外刺耳。
晏观音冷笑着,瞥了眼瘫在地上的卢大,语气平静:“你如今已经身在公堂,难道是把上官作无知孩童?你在晏家时间不短,谁不知道,司舶局查验何等严苛,别说抽搏之后货物还要重上封条,你如何换的箱?”
“这买户既敢用官船运私货,那定然已经不是头一次了,与你一定会有固定的联络,你怎么可能会连姓名来历都不知?”
卢大沉默不语,他如今算是要当哑巴了,只将这些事情都一应揽在自己身上。
晏观音上前一步:“卢大你一个人这不算什么,可你想过事发后,你家中妻儿要如何?
将舌根儿咬的发麻,卢大心头跟着颤抖,不觉回头去看晏殊,触及到晏殊冰冷的视线,卢大闭住了眼睛。
秦添开口询问:“卢大,你前儿说那些自导自演的买户会送来新的箱子以做替补混淆,那些空箱是从何处来的,你又是用的什么方法将其运出去的。”
“你说那大管事胆小对你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本官已经将那埠口的人都押进县衙了,如此本官现传唤他,你说,他会不会为了自保,把知道的供得干干净净?”
闻言,卢大身子抖得更厉害了,他的半个身子都伏下,额头抵着青石板,冷汗顺着脸颊往下淌,在地上洇出一小片湿痕。
心里终于有些害怕了,如今他头顶上的那大管事,却是性子软弱,如今事情闹大,在公堂之上,说不定就会吐出什么来…
那他现在把所有的罪责揽到自己的身上,只怕到时候,还会有意外,若是将晏殊扯进来,家里的人也要活不成了…
他的思绪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他猛的起身回头,看见了两个差役,正手里押着一个中年男子走了进来。
他嘴唇轻颤,那人一进来就跪下了,连连磕头:“大人饶命!小人冤枉啊!卢大做的这些事,小人一无所知!”
秦添轻哼儿一声儿,他揉了揉眉心,有些累了,语气不善:“本官还没问你卢大做什么了,如此,你心里确实知道卢大私下做的了。”
晏观音挑眉,看向大管事,冷声道:“莫汤你现说自己是一无所知?可是方才,卢大却是说你是因忌惮他深得表伯信任,虽清楚他所做的事情,却是故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当做不知,可有此事?”
莫汤的脸色一变,他忙的摆手:“大姑娘明鉴,奴才是真的不知道啊,卢大这是一根搅屎棍,他这是故意要拉我下水,他在埠口待了好几年,那仆子们都成了他的人了,他一向横行霸道,奴才虽说是大管事可根本管不住他!只是个摆设!”
晏观音压平了嘴角:“你可知道,你在这里说的话,一言一行都被记录在案。”
“是是是,奴才知道。”
莫烫用袖子擦了擦额前的汗:“而且…而且他每次做什么截货换箱,都是趁奴才不在的时候偷偷做的,奴才原来也过问,后来他…他竟然叫人殴打奴才,只说不让奴才多管闲事。”
“奴才也是今日,这才知道他竟然胆大包天到这种地步!”
晏观音看了一眼秦添,秦添神色沉沉,他重重拍了下惊堂木:“大胆!事到如今还敢狡辩!你们二人互相推诿,均不愿意说实话,既然如此,来人,给本官将他们拖出去都各自重打二十大板,本官就不信能不招!”
差役闻言,立刻上前,将两人拖出去,便按在行刑的长凳上,将外裤褪下去,很快棍棒落下,那大管事率先惨叫出声儿。
他是疼得受不了了,哭闹着,晏殊攥紧了拳头,指甲陷入肉里,晏观音看见,只道:“怎么,表伯在担心什么,还是说心疼这两个奴才了。”
“这是他们罪有应得,我心疼什么,你少在那儿意有所指的胡说。”
晏殊狠狠的一甩袖子,晏观音则是又看向卢大,那大管事知道些,估计却也不多,重要的内情,还得是从卢大的嘴里吐出来。
抬了抬声音,晏观音道:“何必如此的冥顽不灵,你这般,等待你的,只会是更重的刑罚。”
“而且,你以为你替人顶罪,就能真的让你的家人能平安无事吗?斩草要除根,永绝后患的道理你不是不懂。”
晏观音声音尖利,晏殊听的脖子上憋起来青筋,这都是在点他,晏观音还在继续:“你的幼子可是刚娶媳妇正是要过好日子的…或许他也有参与对吗?”
果然提起来幼子,卢大要紧的牙关又松开了:“不!我一人做事一人当,和我家里的人没关系!”
“你若是处刑,事情传出去了,你的家人日后如何在人前立足?”
晏观音的话刚落,大管事撑不住了,他忙道:“我招!我招!大人啊,我全都招!”
“好好好,莫汤已经愿意招供。”
晏殊急急的插进话来,他快步过去,晏观音看见了下意识也要跟过去,却被裴氏紧紧的拉住了袖子,裴氏偏着头,压低了声音:“一家人闹得这么难堪,这是让别人看咱们笑话。”
“我和伯娘怕算不得一家人。”
晏观音用力抽回胳膊,此刻,晏殊已经走到了门前儿,他盯着卢大:“卢大你不要再执迷不悟了,好好的想一想,主要是多为你的家人想一想,你这么做会有什么样儿的后果。”
卢大猛地抬起头,泪水混合着汗水往下流,猩红的眼睛盯着晏殊,晏殊微微抬了抬下巴,冲他轻笑着,像是某一种暗示。
卢大复又低下头去,低低的笑了起来,那声音从他的胸腔里传出来,沾染着血腥味:“主人说的是,奴才错了,大人!这所有的一切都是我谋划的,和旁人无关,希望您别错冤了好人。”
说罢,他的瞳孔紧缩,脸上闪过一丝决绝,晏观音厉声道:“快卸了他的下巴,他要咬舌自尽!”
奈何两侧的差役像是愣神没反应过来,错了一步,这下就见卢大,猛地低下头,两腮紧紧的绷着,牙齿死咬住自己的舌头,然后便生生的将那截血肉咬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