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天光渐浓时,我终于从地板上起身,木盒里的古籍被轻轻放回书架,曾外公的字迹与外婆的字条压在桌角,成了眼底唯一的光亮。没有旁人可依,没有退路可退,此刻才恍然明白,底层知识分子的挣扎,从来都是自渡,唯有自己攥紧仅存的底气,才能从泥潭里挣出一条路来。
我先将那盒未送出的赔礼扔进垃圾桶,连同秦家给的屈辱与牵绊一并割舍,随后关掉手机静音,将代写论文的手稿、相关往来记录悉数整理出来,打印成册压在抽屉最底层——过错不能逃避,却也不必再用他人的错惩罚自己,这份记录,是对过往的交代,也是往后不再妥协的警醒。
褪去一身疲惫,坐在书桌前翻开生态研究的旧资料,纸页上密密麻麻的批注、精准详实的数据,都是我多年心血的印记,指尖抚过熟悉的专业术语,心里的慌乱竟渐渐平息。学术声誉虽有裂痕,可实打实的专业能力骗不了人,那些深耕多年的生态课题、实地调研积累的经验,才是我安身立命的根本,而非依附圈层的虚华。
我不再纠结圈子里的流言蜚语,也不再叩问无意义的迷茫,沉下心梳理未完成的研究项目,删掉所有与秦家相关的资源对接方式,重新筛选合作渠道——哪怕都是些小型机构、偏远调研点,没有丰厚的经费与光鲜的名头,却能让我避开权力裹挟,纯粹深耕科研。指尖在键盘上敲击,一份简洁的调研申请与合作提案慢慢成型,字里行间没有了过往的功利与妥协,只剩对专业的敬畏与执着。
间隙里,会想起曾外公信里“唯知识可安身,唯本心可立命”的话语,也会念起山区茅屋里借着油灯读书的自己,那些扎根心底的初心,从未真正消散,只是被现实的尘埃暂时掩埋。我翻出尘封的野外调研装备,擦拭干净,将曾外公留下的那本古籍塞进背包——不是靠祖辈余荫庇佑,而是借那份风骨给自己鼓劲,纵前路坎坷,守得住本心与专业,便不算辜负。
手机恢复声响时,没有苏晚那样带着施舍意味的问候,只有几个同样深耕底层科研的旧同事,得知我处境后发来简单的宽慰,虽无实质帮助,却让我感受到一丝同温感。我主动联系其中一位正在牵头偏远保护区生态调研的同事,坦诚说明自己的处境,也清晰阐述了合作思路与专业能力,电话那头的回应坦诚而恳切:“踏实做研究的人,在哪都吃香,过来一起干吧,条件苦点,但清净。”
挂了电话,我望着窗外澄澈的天光,心里的荒芜渐渐被微光填满。没有贵人相助,没有圈层托举,靠的不过是自己攥紧的专业本事,是不肯沉沦的韧性,是祖辈精神里那份坚守的余温。收拾好行囊,关掉房门的那一刻,过往的狼狈与迷茫被轻轻留在身后,前路或许依旧清贫坎坷,却有了清晰的方向——不再追逐圈层的认可,不再向权力妥协,只沉心扎根科研,用实打实的成果自证价值,用本心守护学术纯粹。
步履坚定地走出楼道,阳光落在肩头,暖意驱散了连日的寒凉。生而为何的叩问,或许早已藏在自渡的路上,不必依附旁人,不必仰望权贵,靠着自己的双手与坚持,走好每一步,便是答案。前路漫漫,唯有自渡,微光汇聚,亦可照亮归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