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佥十六岁那年,总说六只白鹭是他的好朋友。没人信,只当是少年人的胡话。他哥哥商森是体育生,每天把轮胎捆在腰上跑十公里,跑出一身强健体魄,连带商佥也长得出奇魁梧,脸上线条都是硬的,不像哥哥那样眉眼温和,浑身带着股冲劲。
那年春天,柳儿站在田埂上,身旁的油菜花、田野里的紫云英开得正盛,一片金黄叠着一道紫,铺满了山坡。风声卷着松涛,水田里的青蛙“呱呱”叫,风吹过池塘,荷叶翻出层层绿浪。远处白云绕着石峰,花香漫了半座山。
少年商佥躺在草地上,望着柳儿的背影说:“以后,我把天下最好的房子送给你。”
十年过去,商佥混出了些名堂,却把爹娘忘了,连柳儿在哪儿也说不清。他修的房子别人碰不得,自己却一头扎进了“十里平湖图”的寻宝热里——传闻那古画里藏着宝贝。
他买了全套器械,带着一群人在山脚下喝啤酒、啃面包,扬言要做当代曹操的摸金校尉,去名山大川里闯闯。结果两天不到,这群“熊心壮志”的好汉就泄了气:十里坪的山倒有,图在哪儿?
他们找遍了大半个中国,从大山大河找到大都会,只听说十里平湖是个古村,画却连影子都没见着。有人猜那画藏着自然密码,有人说画里用比喻藏了珠宝黄金,八面山的土居民随口说的一句“马路牙子边或许有千年人参”,都让寻宝者掘地三尺。
霍尘在小吃店听着这些传闻,晚上回宿舍时,心里总泛着种莫名的悲哀。她敢说破吗?说那画是假的,是她编出来的?只会更难收场。好在没人认识八面山的原居民,这场闹剧还能暂时控制在可控范围里。
古代四马并行的路叫“道”,两马叫“路”,四通八达的才叫“衢”。霍尘对这些不熟,也不想熟。她在这城市里像个独行者,朋友少,不喜欢应酬,脑力有限,懒得说话,更不喜欢别人对她说谎。
这天午后,阳光正烈,一个满脸青春痘的青年忽然拦在她面前:“霍小姐,见者有份,把图给我。”
霍尘挑眉:“什么图?”
“别装傻!”青年从怀里掏出张皱巴巴的纸,“四开的十里平湖藏宝图!我买了装备上八面山,啥也没找到,肯定是你藏起来了!”
“八面山三百里,你找过每根将死的木头?”霍尘冷笑。
汉子急了,掏出把刀:“我先礼后兵!”
霍尘没等他挥刀,欺身而上,一把扣住他右手腕猛地一拧。刀“当啷”落地,她顺势一个飞踹,汉子结结实实摔在地上,疼得直咧嘴——右手大拇指以不自然的角度歪着。
“起来。”霍尘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白天就跟着我,是想要东西,还是想灭口?”
“不不!我只要图!”汉子慌了,满脸是血。
路口驶过一辆车,里面的人探出头看了看,没停。
霍尘揪住他,怕他跑了。这时差办的人赶来了,拽住汉子:“霍小姐,交给我们吧。”
霍尘看着汉子被拖走,忽然开口:“他要是不认账,就让他安全走。”
差办的人愣了下,点点头。
风卷着落叶掠过脚边,霍尘望着远处的山。这场因假画而起的余波,不知还要荡多久。她摸出手机,给方鹏发了条消息:“闹剧该收场了。”
发送成功的提示弹出时,一只白鹭从楼顶飞过,翅膀在阳光下闪着白亮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