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一不二市中心幼儿园的亲子游戏“找爸爸”正热闹，商佥也在其中。
人群里，孔莲西认错了人，凑上前想搭话，冷不防被商佥挥掌狠捶了一通。不二市虽风气开放，但讲究合法合规，性别取向也多正常，哪容得这般没分寸的举动？
“你谁啊？”商佥揪着孔莲西的后领，眼神凌厉。他自幼没爹没娘，最恨别人碰他，尤其是这满脸油光的胖子，还带着股不怀好意的黏糊劲儿。
孔莲西被打得眼冒金星，根本不认识商佥，只觉得脸颊火辣辣地肿。商佥把他拖到大街上又补了几拳，直到听见幼儿园里传来小朋友的笑闹声，才悻悻停手。
“下回再往人身上腻歪，看我不扒你层皮！”商佥“呸”地啐了口，唾沫星子溅在孔莲西红肿的脸上。
孔莲西偷鸡不成蚀把米，脸红得像煮熟的虾，哼哼唧唧不敢应声——他最怕去公安局，小舅子方鹏要是知道了，准得让他再丢次脸。
幼儿园里，游戏正到关键处。爸爸们站成一排，小朋友们蒙着眼，在老师的牵引下，全凭嗅觉寻找自己的父亲。商佥紧张得手心冒汗，他一头黄毛（为了符合规定刚染黑），个儿又高挑，生怕儿子小商巴认不出他。
“爸爸！”小商巴果然扑了过来，抱住他的腿。商佥的心瞬间化了，弯腰抱起儿子，亲了口他的额头——刚才的火气，早散得没影了。
孔莲西在一旁看着，心里不是滋味。这时方侑来看外甥，递给他一瓶水：“悠着点，别再惹事。”
孔莲西接过水，自己捧着喝。他想起方侑曾悄悄说：“不二市这风气，我真怕小威学坏。”这话戳中了他的痛处。以前金梅瓶研究院因风气问题被关闭，成了不二市的污点，可现在，“去父留子”“去母留子”成了常态，人工辅助生育的婴儿被频繁丢弃，太空医院里，机器人保姆照顾着一群没爹没妈的孩子。
当局为了止损，搞出“父母资格考试”，从相识到结婚，得考无数次才能领证，结果人口萎缩得更厉害——高知群体总追求“灵魂伴侣”，却忘了自己连合格的父母都当不了。城里知女流行柏拉图式恋爱，博男则沉迷同性交往，两大阵营互不理睬，人心越来越空。
2525年的工作环境早已不同，人工智能接管了大半工作，仅留些简单工种给人类。当局福利极好，公民从出生到寿终，生老病死全由国家包揽，只要求大家多生孩子。可街上人来人往，多数是“复创人”——用公民信息合成的影像，芯片里拷贝着智库数据，名字随便换，只要数据库里有对应信息就行。
像商佥这样，从相识相爱到生儿育女，按部就班繁殖的“老品种人类”，到了三十世纪，比熊猫还金贵，比朱鹮还稀罕。
孔莲西望着商佥父子相认的背影，忽然觉得，方侑想带小威离开，或许是对的。这城市看似进步，可最原始的“家”，才是对抗虚无的根。他摸了摸自己肿起来的脸，决定去找方离谈谈——哪怕被小舅子再羞辱一次，也得为儿子争个干净的环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