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靠在舒适的真皮座椅上,闭着眼睛,脑子里却像放电影一样,闪过一幕幕画面。
是陈默。
第一次见他,是在“狼牙”的新兵选拔营。他比我晚一期,是个刺头,谁都不服,唯独在我面前,像个见到偶像的小粉丝。
“班长!你就是孤狼?!”他瞪着一双牛眼,满脸的崇拜,“我听说了,你一个人,干掉了一个排的雇佣兵!教教我呗!”
那时候的我,还不是后来那个沉默寡言的“孤狼”。我踹了他一脚,笑骂道:“滚蛋!想学?先跑个二十公里武装越野再说!”
他二话不说,背起装备就冲了出去。
那一次,他跑了三十公里,直接跑休克了。醒来后,看到我守在床边,他咧着嘴笑,露出一口白牙:“班长,我合格了吗?”
从那天起,他就成了我的跟屁虫。
我出任务,他想跟着。我练枪,他陪着。我被关禁闭,他偷偷给我送吃的。
他就像我的影子,也是我一手带出来的,最优秀的兵。
后来,我被开除军籍,离开部队。他红着眼,死死地拉着我的手,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是一个劲地流眼泪。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哭什么?是爷们儿,就给老子好好干!别他妈丢我的人!”
再后来,就是“深渊”基地。
当我被困在爆炸的控制室,濒临绝望的时候,是他的声音,通过通讯器传了过来。
“狼哥!撑住!我们来了!”
在直升机上,他看着我满身的伤,这个一米八几的汉子,哭得像个孩子。
这些画面,一帧一帧,在我脑海里循环播放。
我放在扶手上的手,不自觉地攥紧了。
陈默,你这个傻子。
你他妈千万不能有事。
如果你敢有事,老子就是把新加坡翻个底朝天,也要把害你的人,挫骨扬灰!
四个小时,感觉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当飞机开始下降,舷窗外出现了新加坡璀璨的灯火时,我才缓缓睁开了眼睛。
那股翻涌的情绪,已经被我强行压了下去。
取而代之的,是刺骨的冷静。
飞机平稳地降落在新加坡樟宜机场的私人停机坪。
舱门打开,一股湿热的空气扑面而来。
我走下舷梯,一名穿着西装的华人男子,已经等候在那里。
“李强先生,我是安东尼奥先生安排的接应人员,我叫阿文。”他恭敬地对我说道,“车已经备好了。”
我点了点头,跟着他,上了一辆黑色的奔驰。
车子启动,平稳地驶离了机场。
我拿出安东尼奥给我准备的那支全新的手机,开机。
手机屏幕亮起,信号接通的瞬间,一连串的新闻推送,疯狂地涌了进来。
我本来没在意,只是想看看新加坡本地的新闻,好对这里有个大概的了解。
但其中一条来自国际通讯社的头条新闻,却像一根针,狠狠地刺进了我的眼睛。
【突发!意大利百年贵族阿涅利家族遭遇血洗,疑似黑手党火并!】
我的心脏,猛地漏跳了一拍。
我颤抖着手,点开了那条新闻。
新闻的配图,是阿涅利家族位于科莫湖畔的古老庄园,此刻,却被熊熊大火吞噬,浓烟滚滚,直冲云霄。
“……当地时间凌晨,意大利着名豪门阿涅利家族的主要成员,在其私人庄园内,被发现全部遇害……现场惨不忍睹,据初步判断,为专业人士所为,作案手法极其残忍……遇害者包括家族现任族长,以及其女儿,着名战地记者伊莲娜·阿涅利……”
伊莲娜……
死了?
我的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那个在拍卖会上,为了救弟弟,不惜一切的女人。
那个在船坞里,看到弟弟惨死,崩溃绝望的女人。
她死了?
我不敢相信,又接连点开了好几条相关新闻。
【阿涅利家族覆灭,欧洲金融圈巨震!】
【与阿涅利家族关联密切的数个家族,相继遭遇不明袭击,死伤惨重!】
【国际刑警组织已介入调查,称此为近年来最恶劣的有组织暴力犯罪事件!】
一条条新闻,都在证实着这个残酷的事实。
阿涅利家族,这个在欧洲屹立百年的豪门,一夜之间,被从地球上抹去了。
为什么?
为什么会这样?
一个念头,如同闪电,划过我的脑海。
报复。
这是“衔尾蛇”的报复!
一股难以言喻的愤怒和愧疚,瞬间淹没了我。
我的身体,开始无法抑制地颤抖。
我害了他们。
我害了伊莲娜。
我答应过她,要为她弟弟报仇。
可现在,她也死了。
“啊——!!”
我再也忍不住,一拳狠狠地砸在了车窗上。
开车的阿文吓了一跳,从后视镜里,惊恐地看着我。
我没有理他,只是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像是要炸开一样。
就在这时,我口袋里那支属于阿涅利家族的卫星电话,突然发出“滴”的一声轻响。
我拿出来一看,是一条新的短信。
没有发信人,只有短短的一句话。
“他们知道。快跑。为我们报仇。”
(they know. Run. Avenge us.)
这是……安东尼奥?
这应该是他提前设置好的,在网络被攻破或者他本人遭遇不测后,自动发出的最后一条信息。
为我们报仇……
我看着这几个字,那股滔天的怒火,反而渐渐平息了。
我慢慢地抬起头,看向窗外。
车子正行驶在新加坡的高速公路上,两旁是林立的高楼,霓虹闪烁。
这座繁华的城市,在我的眼中,却像是一座巨大的,冰冷的坟墓。
我以为,这只是一场我个人的复仇。
我错了。
从“衔尾蛇”这个名字出现的那一刻起,从他们杀死小雨的那一刻起,战争,就已经开始了。
一场席卷全球的,影子里的战争。
而我,不再只是一个复仇者。
我成了这场战争的导火索,一个风暴的中心。
我抬起手,擦掉了嘴角的血迹。
那是我刚才,因为太过用力,咬破了嘴唇。
血是腥的,也是热的。
它在提醒我,我还活着。
我还活着,就得战斗下去。
为小雨,为伊莲娜,为安东尼奥,为所有被“衔尾蛇”残害的无辜者。
“阿文。”我开口,声音沙哑,却异常平静。
“啊?在,在的,李先生。”阿文被我吓得不轻。
“去新加坡最大的赌场。”
“现在?”
“对,现在。”
金沙酒店。
陈默,你等着我。
“衔尾蛇”,你给我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