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此事便登上日本军方报纸的头条版块。
驻沪陆军司令部里,原田大雄面色铁青地坐在办公桌后,手指重重敲击着桌面上的报告:
“一千二百六十七人的伤亡!整整一个仓库的军火全部失窃!你们可真是给我长脸!”
办公桌前,站着铃木川。
铃木川脸上带着弹片擦伤,语气很激动:“司令,这件事绝对是海军干的!否则他们为什么会突然在这个时候来挑衅。”
“根据哨兵所说,当日第一个回来报告的士兵是东京口音,可那群海军却说挑衅他们的人说话带有关西腔,这分明就是污蔑!”
“军需的守卫还清楚地听见转移军火的司机是大阪口音,我怀疑就是第四师团搞的事,他们听说原本属于自己的军火给了您,这才联合海军一起搞了这出戏码!”
不远处的海军中佐佐藤武忍无可忍,猛地拍了下桌面:“我们海军的士兵也死了四百多人,你们这群土......你们不要歪曲事实!”
他转向原田大雄,语气收敛些许,但也算不上多尊敬:
“我们好端端坐在自己的俱乐部,是你们的车突然撞过来,对我们的长官进行羞辱与谩骂,现在还污蔑我们偷窃军火?”
“那个人既然能搞到你们陆军的车,肯定是你们陆军内部有问题!”
......
就这样闹了整整一上午,什么问题也没有解决。
哪一边都有证据,立不了多久,就被对方推翻,再找出新的证据,再推翻。
到最后什么结果都没得出来,每个人都憋着满肚子气,心中愈发坚信是对方在栽赃陷害。
上级气不顺。
下级的气更加不顺。
气着气着,两边又打起来了。
大阪师团嫉妒心强,为了抢夺军火引起海陆军争端的事情,宛如野火烧山,飞速地蔓延开。
......
同一时刻,霞飞路上阳光正好。
谢殊拿着一杯甘蔗汁水,慢悠悠地在街边找死。
唉。
哪里有义让自己勇为一下呢?
两天没死过,他骨头缝直发痒,总感觉缺了点什么,心里空落落的。
实在找不到就只能去鬼子扎堆的地方随机杀人了。
真没意思。
.......
路边的小贩吆喝声很响亮。
“发饰!手饰!沪上最前卫的花样!小姐夫人们都来看一看了!您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
两米外,有一个木推车首饰摊,车身还挂着五颜六色的风车,风车在微风中轻快的旋转,发出细微的哗啦声。
“你好,东西怎么卖?”
谢殊拿起一串粉色的玻璃珠手串仔细打量,阳光下珠子水润又透彻。
质量确实不错。
刚转过去,应该给新同学带些礼物。
许言说班级里有十五名男生,三名女生。
正常一个班级要收二十名以上的学生才能开班,只是后来陆陆续续死了几个,现在班级就剩十八名学生了。
抛开那三个熟人,得买十五份礼物。
小贩的眼睛在谢殊腕间的德国手表上面不经意地转了几圈,脸上的褶子更深了:“先生您眼光真好~这珠子是今天才到的新品!”
说着,他伸出五根手指:“只要八百法币!”
谢殊:“......”
他一句话也没说。
视线落在小贩张开的手掌上面,表情始终淡淡的。
就在小贩抑制不住想降价时。
面前的人突然抬手,缓慢且强硬地掰掉他三根手指,只留下大拇指与食指,这才满意地点头:
“这才是八嘛。”
小贩:“.......哈哈!对,这是八,这是八!”
该死!
要少了!
......
十分钟后,小贩赚的那是盆满钵满,一边麻利地打包商品,一边笑着问:
“先生,这些东西给您送哪去?”
谢殊叼着吸管思考片刻。
真田家不行,说出来嫌丢人。
沈家.......沈中纪不一定什么时候回家,就他们家那个守卫森严的程度,小贩送个东西没准被一枪崩死。
许家......病号服才是许言本体,也不知为何,每次他要出院时就碰巧遇见谢殊......然后就被推进抢救室。
至于福民医院......
毕竟是礼物,沾上病气不吉利。
“送去严家吧。”
谢殊最后说:“法租界吉祥路23号,严校长家,就说我是谢殊,他儿子朋友,让严书中帮忙保存。”
“好的先生!”
小贩眉开眼笑。
.......
谢殊继续往前溜达,路过一个又一个摊位。
“送到严书中家。”
......
“送到严书中家。”
......
“送到严书中家。”
.......
当谢殊逗笑第十八家摊贩老板时,第一家摊贩老板已经赶到严家门口。
高大的别墅死气沉沉,刺眼的白布绕墙一周,每隔五米便站有一名戴着口罩,全副武装的警卫。
摊贩老板:“???”
他手里还拎着三个精致的首饰盒。
犹豫地上前两步,在距离警卫两米远的地方停下,恭敬地躬下身子问:
“军.....军爷,这家别墅主人的朋友让我来送东西,请问东西应该放在哪儿啊?”
警卫看了他一眼,语气公事公办:“别墅里没人,有什么东西改日再送。”
改日?
小贩回头看向远处源源不断赶来的同行们,眼珠子一转。
那冤大头买了这么多东西......应该.......不会记得这些首饰吧?
想到这,他将首饰往自己怀里一揣,撒丫子就跑。
.......
第二个来的是个卖文具的摊贩,身穿藏蓝色长褂,抱住一堆笔墨纸砚就文绉绉地过来了。
“这位先生,请问严校长是否在家?”
警卫态度依旧冷淡:“不在。”
文绉绉的摊贩思考片刻,将打包好的文具整齐地放在围住别墅的白布旁,也就是严家人回家的必经之路上。
位置并不挡路。
但那显眼程度只要不瞎,就能看到。
后来的摊贩有样学样,纷纷将商品堆在那里。
很快,花花绿绿的东西便堆成一座乍眼的小山。
......
十分钟后。
一名骑着自行车的中山装男老师路过此处,不经意地一瞥,突然刹住车。
他睁大双眼,直勾勾地看向严校长家中的白布和门口的......
祭品!
天老爷!
中山装老师倒吸一口冷气。
怪不得严校长昨天没来上班!原来是家里出丧事了!
书玉那小姑娘这两天有正常上学。
严夫人一向本分守己,身体也十分康健。
那出事的只能是......
中山装老师盯住那小山似的祭品,咽了咽口水,慌张地抬起腿继续蹬车。
得赶紧告诉其他同事!
......
此时,始作俑者还在悠闲地吸溜甘蔗汁。
透明的玻璃杯带着金属盖子,吸管插在里面,淡黄色的汁水还剩三分之二。
这里是霞飞路的尽头。
左边是小吃街,各色摊贩支着摊卖力地吆喝,巷落中升起缕缕白烟。
还不算太饿。
谢殊瞥了一眼小吃街,正想继续往前走,耳边突然响起刺耳的怒骂声:
“八嘎呀路!死婆娘!松手的干活!”
是一个没文化还要强说中文的日本宪兵。
他的“义”来了!
谢殊腰间的枪一热,立刻转头看过去。
约莫十米远的地方,穿着军装的日本宪兵正强拖硬拽着一个穿着围裙的年轻姑娘。
姑娘边哭边挣扎,一个中年男人扑在宪兵身上扒他的胳膊,旁边还有一位妇女,死死拉住姑娘的另一只手,嘴里不断说着求饶的话:
“太君,太君!我女儿她不好看,您放过她吧太君!”
日本宪兵听不懂妇女的话。
他只觉得不耐烦,抬起右腿便想往出踹。
“你好,请转头。”
肩膀被人拍了拍,日本兵没在意,继续抬腿。
被忽视的谢殊:“......啧。”
很好。
他耐心地放下拍人的左手,同时掏出腰间手枪,利落地扣动扳机。
“砰!”
随着一声枪响,世界都安静了。
中年夫妇动作愣在原地,一时没反应过来。
年轻女孩儿感觉钳制她的手突然松开,身上也并未感到疼痛。
她抬起头。
看见一个血淋淋的大洞,日本兵双眼瞪大,缓慢地朝后倒去。
随之露出的,是一张年轻且不屑的脸。
谢殊转了转手枪,蹲下身,将剩余半杯甘蔗汁倒在日本兵身上:
“没礼貌,光天化日抢我水喝,你不死谁......”
话音未落,又是一声枪响。
“砰!”
......
谢殊,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