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垢城,城主府。
一处洁白的寝殿,极尽奢华却冰冷刺骨。四壁由整块的无垢白玉砌成,光洁如镜,倒映着穹顶垂落的鲛绡纱幔。月光透过高窗洒落,在地面流淌成一片寒霜,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近乎圣洁的冰冷气息。
在这片死寂的纯白之中,张雪儿被闪烁着幽暗符文的“捆仙索”紧紧缚住,像一件被随意丢弃的物品,屈辱地蜷缩在冰冷的云床之上。粗糙的布团死死塞住了她的檀口,只能从喉间溢出破碎而愤怒的“唔…唔…”声。
“吱呀——”
沉重的雕花白玉门被推开,一道颀长的身影踏入,带来一股阴冷的压迫感。
历无涯踱步而入,俊美的脸上笼罩着一层化不开的阴翳,唇角却勾起一丝玩味的弧度,如同猎人打量着垂死的猎物。
看到来人,张雪儿挣扎得更为剧烈,身躯在光滑的床褥上徒劳地扭动,捆仙索上的符文随之明灭闪烁,无情地压制着她筑基巅峰的灵力。绳索深陷入她娇嫩的肌肤,勒出道道刺目的红痕。
“张雪儿……”
历无涯的声音带着一种冰凉的滑腻感,他信步走到嵌玉紫檀桌旁,慢条斯理地执起一只温润的玉杯,为自己斟满碧绿的灵茶。
他轻啜一口,目光扫过在床榻上那具因愤怒而微微颤抖的妙曼身躯上,发出一声低低的嗤笑,“啧,你说,本少该说你天真呢,还是愚蠢?”
张雪儿无法言语,只能用那双几乎喷出火来的眸子死死瞪着他,眼中是刻骨的恨意与不屈的倔强。
“呵呵,”历无涯仿佛享受着她的愤怒,将杯中残茶一饮而尽,随即手腕猛地发力,玉杯“啪嚓”一声在他脚边摔得粉碎!
碎玉四溅,在寂静的房间里激起刺耳的回响。他发出一阵桀桀的怪笑,带着一种病态的满足,缓缓俯身,向张雪儿伸出了手。
张雪儿眼神惊恐,见魔爪伸向了自己,绝望的闭上了双眼,长长的睫毛剧烈颤动,身体瞬间绷紧如弓弦,屈辱的泪水无声地从眼角滑落,浸湿了眼角。
她预想中的事情并没有发生,只是感觉塞满小嘴的粗布被取了出来。张雪儿睁开眼睛,看向男子,面露不解,惊疑不定地看向近在咫尺的阴翳面庞。
“咳…咳咳……” 她剧烈地呛咳着,贪婪地呼吸着冰冷的空气,随即积蓄已久的怒火与悲冲破喉咙,声音嘶哑却字字如刀:
“历无涯!你这衣冠禽兽!无耻败类!”
“放开我!有本事就杀了我!休想碰我一根手指头!”
历无涯非但不怒,反而饶有兴致地欣赏着她愤怒的控斥,脸上那享受的神情愈发浓烈,如同在品味最醇香的美酒。
“对,就是这种眼神,这种声音……”
他陶醉般低语,指尖几乎要触碰到她因激动而泛红的脸颊,“鲜活的生命力,挣扎的美感……真是令人着迷。”
突然,他脸上的享受瞬间褪去,化为一片狠戾!那只手如闪电般探出,五根手指带着金丹境修士的强横力道,狠狠捂住了张雪儿的口鼻!
指节深深陷入她柔嫩的脸颊,将她未出口的咒骂尽数堵回,强大的力量挤压得她头颅剧痛,肺部空气被急速抽空,眼前阵阵发黑,只能徒劳地发出“嗬嗬”的窒息声,一双美目因痛苦和缺氧而瞪得滚圆,血丝密布。
“很生气?”历无涯俯身,凑近她因窒息而扭曲的脸,声音如同九幽寒冰,一字一句敲打在张雪儿的心上,“本少今夜,比你更怒!竟敢妄想逃婚?嗯?”
他手上的力道又加重一分,张雪儿感觉自己的骨头都要被捏碎。“串通你那好姐姐?以为演一出假追捕就能瞒天过海?蠢货!在这无垢城,天是历家的天,地是历家的地!历字,就是这里的铁律!”
“还是说,你想要让你张家除名吗?”
他猛地松开手。张雪儿如同离水的鱼儿,大口大口地喘息,每一次吸气都牵扯着被捏伤的脸颊和几乎炸裂的肺腑,剧烈的咳嗽让她蜷缩起来,泪水不受控制地奔涌。
但她依旧倔强地抬起头,用尽全身力气嘶喊,声音带着破碎的哭腔却斩钉截铁:
“卑鄙!无耻!你休想得逞!我就算魂飞魄散,也绝不会屈从于你这等小人!”
“哈哈哈哈,整个无垢城都是我历无涯的,你,张家,所有人,都将是我的所有物。我不允许你们忤逆我。”历无涯哈哈大笑。
“哈哈哈哈哈!”
历无涯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放声狂笑,笑声在空旷冰冷的寝殿内回荡,显得格外刺耳癫狂。
“整个无垢城都是我历无涯掌中之物!你,张家,城里的每一个人,都不过是本少圈养的牲畜、收藏的玩物罢了!忤逆我?你们没有资格!”
他笑声骤歇,带着残忍的玩味,伸出两根手指,强横地抬起张雪儿的下巴,逼迫她与自己对视,目光在她梨花带雨却依旧绝美的脸庞上流连,“啧啧,多美的一张脸……杀了你?那多可惜。要怪,就怪你那个好姐姐,我的‘好’六姨娘……”
他语气中充满怨毒和讥讽,“若非她在父亲面前聒噪,坏了本少兴致,今夜,就是你我洞房花烛之时!”
在张雪儿几欲噬人的目光和徒劳的挣扎中,历无涯带着一种施虐的快感,再次将那块带着她唾液和泪水的粗布狠狠塞回了她的口中。
“本少不喜欢好事被打扰。”
他直起身,慢条斯理地整理了一下袖口,脸上尽是高高在上的倨傲,“况且,你这小美人儿,今夜还不是享用的时候。”
他嘴角勾起一丝炫耀与贪婪交织的弧度,“本少今晚要去血池了。血池,知道么?那可是玄冥教廷唯有最顶尖的天才才有资格浸染的神圣之地!而在这里……”
他张开双臂,仿佛拥抱整个无垢城,语气中是毫不掩饰的得意与张狂,“本少想去便去!这就是地位!这就是你们这些蝼蚁永远无法企及的地位!哈哈哈哈!”
他大笑着转身,走向门口,步伐带着志得意满的轻快。
推开玉门的瞬间,他脚步微顿,侧过头,留下最后一句充满占有欲和威胁的话语,在冰冷的空气中回荡:
“乖乖等着,我的小美人儿。待本少取得那太虚衍道剑……再来,好好疼爱你。”
......
无垢城,夜。
两道融入阴影的身影,如同真正的幽灵,在宫殿错综复杂的回廊与高耸的穹顶间无声穿梭,速度快得只在上面留下淡淡的残影。
“如何?”一个刻意压低的沙哑嗓音响起,仿佛砂砾摩擦,巧妙地融入了呼啸而过的夜风。
另一道身影眼中,赤金与青玄两色流光急速轮转,精准地捕捉着空气中常人无法窥见的玄奥能量轨迹与阵法符文。
他目光如电,扫过前方幽深的路径,回应道:“就在前方。大阵核心有五处灵气中枢,四处分列核心法阵四方,最后一处…在城主府最深处的心脏之地。”
陆沉玉的声音冷静清晰,点明了风险——核心区域,非他们此刻能染指。
两人的对话被凛冽的夜风瞬间吞噬,不留一丝痕迹。
不多时,他们便潜行至一处极为隐蔽的角落。
一道厚重的玄铁门镶嵌在冰冷的白玉石壁上,门环上挂着一把布满铜锈、符文黯淡的巨大旧锁。
门前,两名身披玄冥教廷制式黑甲的守卫,如同石雕般伫立,只有偶尔转动的眼珠证明他们是活物。
“就是这里。”陆沉玉停下脚步,气息完全收敛。
李墨轩微微颔首,兜帽下的阴影里,传出一个更轻的字眼:“蛰龙。”
无需多言,陆沉玉心领神会。他修长的手指间,不知何时已捻着数根细如牛毛、却闪烁着幽冷寒芒的银针——太素神针!
“嗤!嗤!”
破空声微不可闻!
银针化作数道肉眼难辨的流光,以极其刁钻诡谲的角度,瞬息间穿透守卫甲胄的缝隙,精准地刺入他们周身数处大穴!
两名守卫身体猛地一僵,如同被无形的锁链捆缚,连一根手指都无法动弹,唯有眼珠因极致的惊恐而疯狂转动,死死盯住从阴影中缓缓浮现的两人。
“一人一个。”李墨轩沙哑的声音传来。
“嗯。”陆沉玉轻轻点头。
下一刻,两人眼中同时亮起!
不再是陆沉玉那洞察阵纹的异色双瞳,而是两团深邃、旋转、仿佛能吞噬灵魂的幽暗漩涡!这漩涡无声无息地扩散开来,将两名守卫惊恐的视线彻底笼罩——蜇龙大梦真经·摄魂!
守卫眼中的神采迅速熄灭、涣散,最终变得一片空洞与木然。
他们的意志被强行覆盖、压制,如同提线木偶般被无形的丝线操控,彻底丧失了自我意识。这门秘法不仅能操控心神,还能能精准地抹去特定记忆,并植入不易察觉的暗示。
陆沉玉动作迅捷,从一名守卫僵硬的腰间取下钥匙。钥匙插入锁孔,发出沉闷的“咔哒”声。
玄铁大门应声开启,露出后面深不见底的黑暗甬道。
两人闪身而入,随即,被操控的守卫如同设定好的机关,僵硬地转身,将大门重新锁死,然后如同从未发生过任何事一般,回归原位,持戟肃立。
李墨轩眼中漩涡再次隐晦地一闪,完成了最后的步骤——抹去他们方才被袭击、被控制的短暂记忆,并在潜意识深处留下“无事发生”的强烈暗示。
片刻的死寂后。
“嘶…”一名守卫突然倒吸一口凉气,下意识地揉了揉太阳穴,嘟囔道:“怪了,刚才怎么突然浑身发冷,头也懵懵的?”
另一名守卫咧开嘴,露出猥琐的笑容:“嘿嘿,该不会是昨晚在怡红院被那小娘们榨干了吧?”
“滚你娘的蛋!老子是有老婆的人!”先前那名守卫立刻恼羞成怒地骂道,似乎被同伴的玩笑转移了注意力,那点不适感也随之淡去。
过了一会,一位身着玄冥将领黑甲、气息彪悍的将领大步流星地走来,问道:“你们两个,今天有没有什么可疑的事情?”
“回禀将军,一切如常,并无异常!”
将领审视的目光在他们脸上停留片刻,又警惕地瞥了一眼那扇仿佛能吞噬光线的通道大门,沉声命令道:“嗯。今日城中不太平,张家那小姐胆敢逃婚,搅得满城风雨,各处都给我打起十二分精神!若发现任何风吹草动,立刻示警,不得有误!”
“遵命,将军!”守卫齐声应答。
将领这才冷哼一声,转身离去。
......
通道内,黑暗浓稠如墨,死寂无声,连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脚下是冰冷坚硬的石阶,延伸向未知的深渊。
修为到了筑基境,就可以在黑暗之中视物,所以这对他们来说,黑并不算是什么,但入眼只有无限向下、仿佛没有尽头的深渊,令人心悸。
两人每一步都无声无息,只有衣袂与空气摩擦的微弱声响。
时间在绝对的黑暗中失去了意义,唯有彼此沉稳的心跳和呼吸声,证明着他们的存在。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炷香,也许是半个时辰。
前方,一点微光突兀地刺破了永恒的黑暗。
那光芒起初微弱如萤火,却在两人心中点燃了希望的火苗。脚步不自觉地加快了一分。
“到了?!”陆沉玉的声音带着一丝压抑的激动,在寂静的通道中低低响起。
李墨轩没有回答,只是兜帽下的阴影似乎凝滞了一瞬。
两人几乎是同时抵达了光源的入口——一个巨大得令人窒息的穹顶空间豁然开朗!
眼前的景象,让即使是身经百战的两人,也瞬间僵立在原地,瞳孔骤缩。
光,并非来自灯火。
光源,来自一棵树。
一棵巨大到难以想象的、通体流淌着皎洁月华般光辉的树木!
它扎根于深不见底的黑暗地底,树干粗壮如山岳,笔直地向上伸展,树冠隐没在高耸穹顶的阴影里,根本看不到尽头。
树皮并非木质,而是宛如最纯净的羊脂白玉雕琢而成,光滑温润,散发着柔和而圣洁的光晕,将整个庞大的地下空间映照得如同梦幻仙境。
无数细长、柔韧、同样洁白如雪的枝条从树干和主枝上垂落、延伸、缠绕,它们并非静止,而是如同拥有生命般,在虚空中缓缓飘拂、律动,散发出令人心旷神怡的纯净气息。
这景象,美得惊心动魄,美得超越了凡尘想象,仿佛神话中支撑天地的神木降临凡间。
然而,当他们的视线顺着那圣洁光晕,投向那些飘拂的洁白触须时,一股彻骨的寒意瞬间冻结了血液。
那洁白如雪的触须末端,紧紧缠绕、包裹、吸附着的,赫然是一个个——人!
密密麻麻的人体,如同被巨树捕获的果实,悬挂在离地数十丈甚至更高的半空中。
有身着玄冥教廷低级服饰的修士,也有穿着天阙边军破碎铠甲的将士!
他们如同被献祭的羔羊,被那些看似圣洁的触须刺入身体各处窍穴、经脉。
触须微微搏动着,每一次搏动,都伴随着受害者身体难以抑制的轻微抽搐,丝丝缕缕肉眼可见的淡青色灵气和微弱的血气,正被那些触须贪婪地从他们体内抽取出来,汇聚成道道溪流,沿着触须流向树干深处!
这些人大多双目紧闭,面容枯槁,如同被风干的蜡像,生命的气息正被无情地榨取。
少数人似乎还残留着微弱的意识,嘴唇无声地开合,身体在极致的痛苦中微微痉挛,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构成了一幅无声而惨烈的恐怖图景。
圣洁的光辉之下,是无声的死亡囚笼。
陆沉玉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手指关节因用力而发白。李墨轩兜帽下的阴影中,一道锐利如刀锋的目光死死锁定那棵巨树,周身的气息瞬间变得极其危险,仿佛一头蓄势待发的怒龙。
这是……人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