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阳城内,已然化为一片沸腾的血海地狱!
陷阵营用生命和意志撕开的甬道,如同投入滚烫油锅的冰水,瞬间引爆了兰须卜精心布置的巷战杀局!吕布和他那二十名被激发出无穷凶性的“并州狼骑”,便是顺着这条血路,悍然撞入了这座巨大的绞肉机核心!
“挡我者死!”吕布的咆哮如同受伤的远古凶兽,方天画戟化作一道撕裂空气的赤色飓风!他根本不顾两侧屋顶和残垣断壁间射来的冷箭,眼中只有一个目标——城中心那杆高高飘扬的、狰狞的狼头帅旗!枣红马四蹄翻飞,踏过燃烧的废墟和横陈的尸体,每一次戟锋挥动,都带起一蓬蓬滚烫的血雨!试图封堵的休屠步兵长矛阵,在他狂暴的力量和精妙的戟法面前,如同纸糊般被撕碎!残肢断臂混合着内脏的碎片四处飞溅!
“拦住他!杀了他!”句虎那破锣般的狂吼在混乱的战场上空炸响!他亲眼看着兄长句龙被吕布劈成废人,此仇不共戴天!此刻见吕布竟敢单骑冲阵,直扑帅旗,句虎眼珠子都红了!他挥舞着那柄巨大的开山钺,率领着身边最精锐的亲卫“开山营”,如同发狂的犀牛群,从斜刺里狠狠撞向吕布!
“吕布!纳命来!为吾兄偿命!”句虎双目赤红,开山钺带着开山裂石的恶风,卷起一片腥风血雨,朝着吕布当头劈下!这一击,凝聚了他滔天的仇恨和全身的力量,势要将吕布连人带马劈成两半!
“哼!手下败将的弟弟,也敢聒噪!”吕布凤目中凶光爆射,非但不避,反而猛地一夹马腹!枣红马长嘶着人立而起!吕布借着马力,方天画戟化作一道凝练到极致的血色闪电,自下而上,迎着那巨大的开山钺,悍然反撩!
“破!”
铛——!!!!
一声比之前所有碰撞都要刺耳、都要震撼的金铁爆鸣轰然炸开!肉眼可见的冲击波猛地扩散,将周围数名扑上来的休屠亲卫都掀飞出去!
句虎只觉一股无法形容的、带着毁灭性震荡的巨力,如同火山爆发般沿着钺杆狂涌而入!双臂的骨骼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虎口彻底崩裂,鲜血喷溅!那柄陪伴他征战多年、沉重无比的开山钺,竟被硬生生震得脱手飞出,旋转着砸进远处一堵燃烧的断墙,火星四溅!
“噗!”句虎胸口如遭巨锤轰击,一口逆血狂喷而出!座下战马悲鸣一声,前蹄一软,竟被硬生生震得跪倒在地!吕布也被这股巨力震得手臂发麻,赤焰马嘶鸣着连退数步!但他眼中凶戾更盛!趁你病,要你命!
“死!”吕布发出一声炸雷般的咆哮!方天画戟在空中划过一道凄厉的血色弧光,带着斩断一切的惨烈气势,朝着跪在尘埃中、满脸惊骇绝望的句虎脖颈,狠狠斩落!
寒光一闪!
一颗插着鲜艳雉鸡翎、兀自圆睁着不甘与恐惧的头颅,冲天而起!滚烫的鲜血如同喷泉般从无头的腔子里激射而出,溅了吕布一身!
“将军——!”开山营亲卫发出撕心裂肺的悲嚎!
吕布看也不看句虎滚落尘埃的头颅,方天画戟一摆,戟尖上挑着那颗死不瞑目的首级,朝着兰须卜帅旗的方向,发出一声震动全城的狂吼:
“句虎已死!挡我者——死!!!”
这一吼,如同在沸腾的油锅里投入了冰块!句虎授首!开山营崩溃!吕布那如同魔神般浴血冲杀、戟挑敌将首级的无敌形象,瞬间击垮了附近休屠兵的抵抗意志!原本层层叠叠、试图绞杀汉军的伏击点,出现了致命的动摇和混乱!
远处的刘备看到这一幕忍不住赞叹道:“真乃世之虓虎啊!”
帅旗之下,兰须卜那张原本带着一切尽在掌握的阴鸷面孔,此刻已是一片惨白!句虎被杀,吕布如同疯虎般直扑帅旗,西门关羽攻势不减,东门张飞更是如同黑色风暴般不断冲击着摇摇欲坠的防线!而南门方向,高顺率领着不足百人的陷阵营残部,如同烧红的钢钉,依旧在疯狂地向前凿击,不断撕开他预设的巷战绞杀网!更可怕的是,他看到远处汉军主力中,那面“刘”字大纛已然开始移动!刘备的中军精锐,正顺着吕布和高顺撕开的血路,如同决堤的洪流,汹涌灌入城中!
败了!精心布置的三重罗网,竟被对方以如此惨烈、如此决绝、如此蛮横的方式生生撕碎!尤其是那支名为“陷阵营”的怪物,还有那个叫吕布的疯子!兰须卜的智谋,在绝对的力量和悍不畏死的意志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右贤王!顶不住了!快撤吧!”亲卫统领满脸血污,嘶声吼道,“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兰须卜眼中闪过一丝怨毒与不甘,但更多的是属于狐狸的狡诈与冷酷。他猛地一挥手:“传令!亲卫营断后!其余各部,各自为战!烧毁粮仓!驱赶城内汉民堵塞街道!掩护本帅……撤往离石!” 他毫不犹豫地抛弃了大部分军队和这座即将陷落的城池,只求保全自己这最精锐的一万亲卫狼骑!
命令下达!晋阳城内瞬间变得更加混乱!绝望的休屠兵开始疯狂地放火焚烧粮仓和重要据点,滚滚浓烟冲天而起!他们如同驱赶牛羊般,将哭喊震天的晋阳百姓从藏身之处赶出来,推向汉军前进的街道,企图用人墙迟滞汉军的脚步!凄厉的哭嚎声、房屋倒塌的轰鸣声、火焰燃烧的噼啪声,混合着兵刃碰撞的厮杀声,构成了一曲人间炼狱的悲歌!
吕布被汹涌的百姓人潮和焚烧的烈焰暂时阻挡,眼睁睁看着兰须卜的帅旗在一队队精锐狼骑的簇拥下,如同黑色的泥鳅般,迅速消失在浓烟与混乱的街巷深处,朝着南门方向遁去!他气得暴跳如雷,方天画戟狠狠劈碎一截燃烧的房梁:“兰须卜!你这无胆鼠辈!老子迟早取你狗头!”
刘备的中军终于踏着血与火铺就的道路,进入了这座饱经摧残的雄城。眼前的景象,让这位以仁德着称的统帅心如刀绞。满目疮痍,尸骸枕藉,火焰吞噬着房屋,浓烟遮蔽了天空。最刺心的,是那些被休屠兵驱赶出来、如同待宰羔羊般在街道上哭嚎奔逃的无辜百姓!
“传令!”刘备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和深沉的痛惜,压过了战场的喧嚣,“关羽!率郡兵,灭火!救人!凡我汉家子民,全力救护!敢有趁乱劫掠、残害百姓者,立斩不赦!”
“张飞!肃清城内顽抗之敌!降者免死!顽抗者,杀!”
“沮授!即刻接管府库文书!清点存粮物资!凡有存粮,优先赈济灾民!”
一道道命令迅速传达下去,混乱的局势开始被强力扭转。汉军士卒不再仅仅是杀戮的机器,更成为了救人的臂膀。灭火的水桶传递起来,受伤的百姓被抬离险地,堵塞的街道被迅速疏通。哭嚎声渐渐被安抚声和有序的指令取代。刘备亲自下马,扶起一位跌倒的老妪,解下自己的披风裹在瑟瑟发抖的孩童身上。他那温和却坚定的身影,在满城烽烟中,如同定海神针,迅速安抚着惶恐的人心。
“主公!有发现!”一名亲兵疾步跑来,脸上带着激动,“我们在原刺史府地牢中,发现大批被囚禁的晋阳官员和士绅!其中……有前张刺史任命的都尉张扬!还有……还有人说,发现了名士王烈先生!”
“王烈?!”沮授闻言,眼中精光爆射,“王彦方先生?他竟在晋阳?还被胡虏囚禁?!”
“快!带路!”刘备精神大振,立刻吩咐道。
阴暗潮湿、散发着霉味和血腥气的地牢深处。当牢门被劈开,火把的光芒驱散黑暗时,映入眼帘的是一群形容枯槁、伤痕累累的囚徒。他们大多穿着破烂的官服或儒衫,眼神麻木而绝望。为首一人,身材高大,面容刚毅,虽身陷囹圄,眉宇间仍有一股不屈的英气,正是张懿麾下的都尉张扬。他身边,一位须发皆白、面容清癯的老者尤为引人注目。老者衣衫褴褛,却依旧保持着一种渊渟岳峙的从容气度,浑浊的眼眸深处,仿佛沉淀着无尽的智慧与沧桑。正是隐居晋阳、不幸城破被俘的名士王烈!
“王公!张都尉!”刘备快步上前,亲自为二人解开镣铐,声音带着真挚的痛惜,“备来迟了!让二位受此大难!备之过也!”
王烈活动着被镣铐磨出血痕的手腕,浑浊的目光落在刘备身上,带着审视,更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复杂:“足下……便是雁门刘玄德?”
“正是在下!”刘备躬身一礼。
“老夫听闻使君在雁门,安流民,抑豪强,通上下,有‘解虎三策’安塞之功。更以仁心释胡虏妇孺,开‘济幼堂’,播汉家教化于边塞……”王烈的声音缓慢而清晰,目光扫过地牢外隐约可见的、正在灭火救人的汉军士卒,以及刘备身上那件刚刚裹在孩童身上的披风,“今日入城,先诛凶胡,复我城池,后救百姓,扑灭烈火,安民为先……耳闻为虚,眼见为实。使君之仁,之勇,之能,老夫……信矣!”
王烈深深吸了一口气,浑浊的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神采,他对着刘备,郑重地整理了一下破烂的衣冠,深深一揖:“老朽王烈,苟全性命于乱世,本欲老死林泉。然胡虏无道,屠戮我民,毁我家园!使君仁德昭彰,勇武兼备,实乃并州百姓之救星,汉室北疆之砥柱!老朽虽年迈力衰,然尚有一腔热血,几分薄名!愿效犬马之劳,追随使君,涤荡腥膻,复我汉家衣冠,安此并州黎庶!望使君不弃!”
张扬也挣扎着站起,对着刘备单膝跪地,声音嘶哑却坚定:“罪将张扬,未能护得张刺史周全,愧对国恩!今蒙使君搭救,愿以此残躯,供使君驱策!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刘备连忙扶起二人,心中激荡不已!王烈,这可是名动天下的海内大儒!其德望、其见识,远非寻常官吏可比!得其投效,不仅是对他刘备个人最大的认可,更能极大地凝聚并州士民之心,安定新复之地!
“王公!张都尉!快快请起!”刘备声音带着激动,“二位乃国之瑰宝,并州柱石!能得二位相助,实乃备之幸,并州百姓之福!”
他环视着被解救出来的官员士绅,看着满城依旧在升腾但逐渐被控制的烟火,看着远处在关羽、张飞指挥下逐渐平息战斗的街区,胸中豪气激荡!雌雄日月剑在腰间发出低沉的嗡鸣,仿佛感应着主人的心绪。
刘备猛地转身,声音沉凝而充满力量,清晰地传遍四方:
“即令!”
“擢王烈王彦方,为太原郡守!总揽太原郡战后安抚、民生恢复、招抚流亡诸事!”
“擢张扬,为太原都尉!收拢晋阳及太原郡散落旧部,整编城防,肃清残敌,维持地方,辅佐王郡守!”
“其余获救官员、士绅,量才录用,各司其职!务求尽快恢复秩序,抚平创伤!”
“传檄太原诸县!晋阳已复!凶胡授首!凡心向汉室者,速速来归!凡助纣为虐者,限三日内自缚请罪,可免一死!负隅顽抗者,大军所至,玉石俱焚!”
命令下达,如同一剂强心针,注入了这座刚刚经历血火洗礼的雄城!王烈和张扬领命,立刻投入到千头万绪的善后工作中。王烈以其德望,迅速安抚惊魂未定的士绅百姓,组织人手赈济、防疫、安葬死者。张扬则凭着对旧部的熟悉和都尉的威望,迅速收拢起数百名散兵游勇,配合汉军维持秩序,扑灭余火。
残阳如血,将晋阳城染成一片凄艳的金红。城头之上,那面狰狞的狼头旗被粗暴地扯下,丢入熊熊燃烧的火堆!一面崭新的、在晚风中猎猎狂舞的“刘”字大纛,被张飞亲手插在了最高处的城楼!玄蛇矛指向南方,凶煞之气直冲霄汉!
关羽按刀立于城头,绿袍染血,美髯在风中微拂,凤目望向西南方向——那里,是休屠王呼衍苍盘踞的西河离石!冰冷的杀意如同实质的寒流。
吕布站在关羽不远处,方天画戟拄地,戟尖上凝结的血块在夕阳下泛着暗红的光泽。他望着兰须卜遁逃的方向,眼中燃烧着刻骨的仇恨与不甘。
刘备在王烈、沮授等人的簇拥下,缓缓登上城楼。他看着城下逐渐恢复秩序的街道,看着远处被扑灭的余烬,看着那面迎风招展的“刘”字大旗,缓缓抚过腰间的雌雄日月剑。剑柄温润,剑锋冰凉。
“公与”刘备的声音低沉而坚定,“传信元皓,调拨粮秣、药材、工匠,火速支援晋阳!太原,是我军根基!必须尽快恢复元气!”
他目光转向西南,那深邃的目光仿佛穿透了重重山峦,看到了离石城头那面更加巨大的狼旗。
“休屠王呼衍苍……”刘备的声音如同金铁交鸣,带着斩断山河的力量,“下一个,就是你了!”
雌雄剑鸣,仁心炽燃,锋芒所指,北疆血色的天穹,仿佛被这道坚定的意志,硬生生撕开了一道充满希望的缝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