帅帐内,正事商议暂告一段落。萧明宇心情极好,亲自给苏秉忠斟满酒,再次感叹:“秉忠老弟,我是真佩服你!不仅能培养出翰章那样年纪轻轻的探花郎、工部侍郎,更是养出了墨丫头这样普天之下绝无仅有的奇女子!这教子有方的本事,我萧明宇拍马不及!来,我敬你一杯!”
苏秉忠连忙举杯,脸上却掠过一丝复杂的神色。他饮尽杯中酒,放下酒杯,望着帐外苍茫的北疆景色,眼中泛起些许酸涩和愧疚,轻轻叹了口气:“大将军谬赞了……说来惭愧,翰章和墨儿能有今日,哪里是我这当爹的有多大本事?不过都是被世事逼出来的,是他们自己争气罢了……”
他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往事沉淀下的苦涩:“若不是当年家里艰难,被那刘员外、赵县丞之流欺压盘剥,静姝也不至于……不至于被迫嫁入刘家受那些苦楚……墨儿这孩子,也不会小小年纪就那般早慧,逼着自己去想那些本不该她操心的营生法子,琢磨那些匠作技艺,就为了这个家能挺过去……”
他想起小女儿当年蹲在工棚里,对着木料零件一琢磨就是大半天的小小身影,想起她为了改进一个榫卯结构废寝忘食,想起她冷静地出主意应对一次次刁难……哪有什么天生的奇女子,不过是生活所迫,硬生生磨砺出的坚韧与智慧。
“还有翰章,若不是想着要出人头地,保护家人,光耀门楣,又何至于寒窗苦读,熬灯油般考取功名……”苏秉忠的声音有些哽咽,“说到底,是我这当爹的没用,护不住家人,才让孩子们不得不早早扛起担子……他们今日的成就,是他们自己拿血汗和眼泪换来的,我……我实在当不起大将军这般夸赞。”
帐内一时寂静。萧明宇收起了笑容,神色变得郑重。他虽出身将门,但并非不知民间疾苦,更能体会苏秉忠这番话里的辛酸与无奈,以及那深沉的父爱和愧疚。他拍了拍苏秉忠的肩膀,语气真诚:“老哥哥,话不能这么说。逆境能压垮人,也能磨砺人。你能在那般境况下,护住孩子们的品性根基,让他们兄妹友爱,相互扶持,没有怨天尤人,反而愈发坚韧上进,这便是你这当爹的最大成功!如今苦尽甘来,孩子们个个出息,你该高兴才是!往后,有我们萧家一份,断不会再让苏家受半分委屈!”
苏墨在一旁听着,眼眶微红,轻声道:“爹,都过去了。现在一切都好。”萧煜也沉声道:“伯父放心,日后一切有我。”苏秉忠抹了把眼角,努力挤出笑容:“对,对,都过去了,现在好,现在好……是大将军说得对,我该高兴!”
帐内气氛重新缓和,带着一种历经磨难后的温暖与释然。
与此同时,京城。林府内暖意融融,林婉兮的闺房中更是笑语不断。穆容、陈芷、周婷婷三位好友再次相约来看望她,一是关心她身体恢复情况,二是为她即将到来的婚事增添几分喜庆。
“婉兮,看你气色越发好了,果然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周婷婷性子活泼,打趣道。穆容也笑道:“可不是,萧二公子那般人物,又对你如此真心实意,真是天作之合。”陈芷细心,注意到林婉兮案头放着一些画样,拿起来一看,竟是些精巧的兵器小样,不由奇道:“咦?婉兮,你何时对这些感兴趣了?”
林婉兮脸颊微红,眼中却带着明亮的光彩和一丝狡黠的笑意,柔声道:“是墨妹妹前次来信,同我炫耀她那‘惊鸿’弩如何厉害,画了些简图与我瞧,我便试着临摹看看。”她语气亲昵自然,显然与苏墨通信频繁,关系极好。
“哎呀!是苏妹妹!”周婷婷立刻兴奋起来,“婉兮你可真是好福气!未来妯娌竟是这般一位了不得的奇女子,还与你如此投缘!我父亲在兵部任职,回来都对‘惊鸿’弩赞不绝口呢!”穆容也羡慕道:“可不是嘛!苏妹妹性子又好,又有趣,还记得上次她来京小住,看出我们婉兮心思,可是没少打趣你呢!”她说着,促狭地朝林婉兮眨眨眼。
林婉兮顿时脸颊飞红,想起苏墨那时看出她倾慕萧焕,时不时就凑过来挤眉弄眼,学着话本里的腔调调侃“哎呀,这是哪家的小娘子,思春思得茶饭不思呀?”、“我二哥那人吧,表面看着开朗,其实脸皮薄得很,婉兮姐姐你可要主动些呀!”弄得她又羞又窘,却又忍不住因为闺蜜的调侃而对那份心思更加确认和甜蜜。如今想来,皆是美好的回忆。
陈芷笑着拉住林婉兮的手:“说来真是奇妙的缘分。你与苏妹妹早已是闺中密友,如今又要成为妯娌,亲上加亲。你们萧家这两位媳妇,一位温婉,一位慧黠,日后府里定热闹得很!”
听着好友们打趣和羡慕的话语,林婉兮心中充满了温暖与期待。她与苏墨早已是无话不谈的知己,深知彼此的性情,如今能成为一家人,简直是天赐的缘分。
“说起来,今日天气甚好,积雪未融,红梅正艳,我们总在屋里闷着也无趣,不如去城外的梅园踏雪寻梅如何?”穆容提议道,又笑着补充,“正好也替你那远在北疆的墨妹妹看看京城的梅花,下次信里也好说与她听。”“好主意!”周婷婷立刻响应。林婉兮眼中漾开笑意:“如此甚好。她最爱这些雅致趣事,若知我们替她赏了梅,定要羡慕的。”
几位小姐妹说走就走,禀明了家中长辈,便乘着马车,带着丫鬟婆子,一路欢声笑语地往城外的梅园而去。雪后初晴,红梅映雪,暗香浮动,少女们的身影穿梭其间,如同画中人物。林婉兮看着眼前美景,想着北疆的闺蜜兼未来大嫂,想着即将到来的婚事和那个明朗温暖的未来夫君,只觉得心中被幸福填得满满的,只盼着远方的苏墨也能一切顺遂,早日归京团聚。京城的暗流似乎暂时被隔绝在这片洁白的雪与嫣红的梅之外,只余下青春的美好、深厚的友情与对未来的甜蜜憧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