优作坐在那里,仿佛一瞬间被抽干了所有力气。他看着面前滚烫的茶,看着那份冰冷的合同,看着那份足以毁灭一切的鉴定报告,看着腕表上不断跳动的秒针……
他知道,自己没有选择。
所有的算计,所有的气势,所有的退路,在这个年轻人精心编织的、情、理、法三重绝杀网面前,都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他颤抖着手,端起了那杯茶。茶汤滚烫,灼烧着他的嘴唇和喉咙,却暖不热他冰冷的心。
他仰起头,将杯中苦涩的液体,一饮而尽。
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他放下了杯子,声音嘶哑干涩,带着无尽的疲惫和屈辱:
“……我……”
“……同意。”
说出这两个字,仿佛耗尽了工藤优作半生的骄傲。
远介脸上的笑容瞬间变得无比真挚和热情,仿佛真的做成了一笔令双方都满意的大生意。
“太好了!优作先生果然是明事理、疼爱孩子的好父亲!”
他迅速将合同翻到签名页,将一支金笔塞进优作冰凉的手里,“这里,还有这里,需要您签名盖章。账户信息在附录,支持跨国多银行同步转账,系统我已经准备好了,确保资金路径绝对隐蔽安全……”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对工藤优作而言,如同梦魇。
他机械地签下名字,提供授权,亲眼看着远介在电脑前熟练操作,通过数个境外中转账户,将一笔笔巨额资金,从工藤家分散在世界各地的资产中悄无声息地汇集、转移。
屏幕上跳动的数字,是他多年心血和才华的结晶,如今却像流水一样,汇入那个深不见底的账户。
当最终,五十亿日元的款项,全部通过复杂的金融管道,安然抵达远介指定的某个瑞士私人银行不记名账户时,远介看着屏幕上最终的确认信息,脸上洋溢的笑容,灿烂得如同世界上最绚烂的烟火......
他心满意足地关闭了所有界面,销毁了临时操作记录。
优作则像虚脱了一样,靠在椅背上,脸色灰败,只有眼中燃烧着不甘和熊熊怒火:“现在……我的儿子,可以还给我了吧?!”
他的声音因激动和屈辱而微微颤抖。
“当然,当然!”远介连连点头,态度好得无可挑剔,“合同生效,我们就是亲密的合作伙伴了。令郎我自然会亲自、毫发无损地送回阿笠博士的宅邸。毕竟,我们现在是签了长期顾问合同的‘自己人’嘛。”
他笑着,但下一秒,脸上的笑容倏然收敛,眼神变得冰冷锐利,如同出鞘的刀锋,直直刺向优作:
“优作先生。”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斩断一切的决绝和警告:
“这,只是一次小小的‘沟通’和‘提醒’。”
“既然我签了那份合同,收了这笔钱,工藤新一的秘密,在我这里,就永远只是‘江户川柯南’。我这个人,做生意,讲信用。不会在拿这件事威胁你们,也不会将这个消息泄露给任何人.”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更加危险:“但是,请你们记住——尤其请转告那位聪明过头的‘小侦探’。”
“我有一百种方法,比直接暴露他的身份,更能让你们全家……感受到什么叫无穷无尽、深入骨髓的痛苦和后悔。”
“比如,让某些‘意外’发生在柯南那个推理起来,不顾危险的孩子身上?”
“比如,让阿笠博士那些可爱的小发明,惹上点跨国专利纠纷或者安全事故?”
“又或者,让工藤先生您那位美丽的妻子,在好莱坞复出的道路上,遇到点不那么愉快的‘回忆’?”
他的每一条“比如”,都像一把淬毒的匕首,精准地刺向优作最在意的软肋。
优作的眼神也彻底冷了下来,属于世界级推理小说家和父亲的气势再次凝聚:“看来,高桥先生是执意,要与我们工藤家为敌了?”
这句话问出,房间里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优作周身散发出一种久居上位、洞悉人心的沉重压迫感,那是他作为智者的底蕴。
然而,远介在这股压力下,纹丝不动。他甚至悠闲地给自己又倒了一杯茶。
“为敌?不。”他吹了吹茶沫,语气平淡,“我只是在划清界限,建立规则。”
他抬起头,看向优作,目光不容置疑:“你家的孩子,可以继续借住在毛利侦探事务所。可以继续当他的‘小侦探’。他调查那个黑色的组织,干别的什么我也不管..........”
“但是,”
他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绝对的独占欲和警告:“他不能再以任何形式,任何理由,主动靠近,或者‘招惹’我的小兰。”
“普通的邻居,普通的孩子,普通的寄住亲戚——这些身份,我允许。”
“除此之外,任何多余的、引人误会的念头和举动,都不该有,也不能有。”
优作的眉头紧锁,还想为儿子争取一点空间,哪怕只是名义上的:“如果……他只是出于朋友之间的关心,或者青梅竹马多年积累的纯粹友谊……”
“没有如果。”远介打断他,语气冰冷得让室温都仿佛下降了几度,“优作先生,在我这里,没有‘如果’,只有‘后果’。”
“如果他不听劝告,执意要越过这条线……”
远介放下茶杯,杯底与茶海轻轻碰撞,发出一声清脆的、如同终审法槌落下的声响。
“那所有的‘后果’,都请他,也请你们全家,自负。”
最后两个字,他说得很轻,却重如千钧。
工藤优作深深地、深深地看了高桥远介一眼。那目光复杂到了极点——有愤怒,有不甘,有忌惮,有评估,或许还有一丝极难察觉的、对儿子未来道路的忧虑。
他知道,今天这场交锋,他彻底输了。不仅仅是输了五十亿,更是输掉了在这件事上讨价还价的所有筹码和主动权。
眼前这个年轻人,用最霸道、最不讲理的方式,划下了一条不容逾越的红线。
他终于缓缓站起身。
高大的身影在灯光下,似乎比来时……佝偻了几分。
那是精神上承受巨大打击和屈辱后的自然反应,也是作为父亲,不得不向现实低头的沉重。
“我儿子,”他最后重复,声音沙哑,“记得,还给我。”
“当然。”远介也站起身,脸上恢复了社交性的微笑,“两个小时后,阿笠博士家门前。他会安然出现,只会记得自己贪玩不小心睡着了,做了一个……不太好的梦而已。”
优作不再说话,转身,走向门口。
自动门无声滑开,又在他身后无声关闭。
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里渐渐远去,最终消失。
远介独自站在茶海旁,看着优作刚刚坐过的位置,那里茶杯已空,只余一丝残留的茶香和冰冷的空气。
他走到窗边,望着楼下那辆黑色的轿车缓缓驶离,汇入夜色的车流。
雪花依旧在飘,落在玻璃上,迅速融化成细小的水珠。
他举起手中的茶杯,对着窗外虚无的夜空,轻声自语,嘴角噙着一抹冰冷的笑意:“第一局,完胜。”
“接下来……该好好‘使用’这笔启动资金,还有那位【病人】了。”
他将冷茶一饮而尽,转身,走向内间,开始安排“送还”江户川柯南的事宜。
而夜色中驱车离去的工藤优作,握着方向盘的指节依旧泛白。
车窗外的雪景飞速倒退,映在他深沉的眼眸中,却没有丝毫欣赏的心情。挫败感和巨大的危机感笼罩着他。
他知道,事情远未结束。高桥远介这个人的出现,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不仅激起了关乎儿子的惊涛骇浪,更可能在未来,掀起更加难以预测的、席卷所有人的风暴。
他必须重新思考,重新布局。为了儿子,也为了这个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