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清鸢走了七八天,都城一切照旧。铁牛带着守护队操练得越发狠了,天不亮就听见校场上的呼喝声。这天下午,他满头大汗地找到正在处理文书的陈砚,开口第一句就把陈砚说愣了。
“首领,俺不想当这个守护队长了。”
陈砚放下手里的兽皮卷,抬头看他。铁牛站在那儿,身上训练留下的尘土还没拍干净,眼神却异常认真,不像开玩笑。
“怎么回事?”陈砚皱起眉,“有人不服你?还是觉得累了?”
“不是不是,”铁牛连忙摆手,自己拉过凳子坐下,抓起桌上的水壶咕咚灌了几口,“俺铁牛是怕累的人吗?是这么个理儿——”他用袖子抹了把嘴,“你看啊,现在联盟大了,十个凡界呢!光咱们这儿有守护队不行,别的凡界也得有,还得是像模像样的。”
陈砚看着他,没打断。
铁牛继续道:“俺琢磨着,俺不能老是守着都城这一亩三分地。俺得出去,去那些凡界,帮他们也把守护队拉起来,把咱们练兵的法子,还有对付仙界残渣的经验,都教给他们。”
他越说眼睛越亮:“你想啊,要是每个凡界都有自己的守护队,平时能护着自家百姓,真遇上事儿了,一招呼就能聚起一大片,那得多带劲!比光守着咱这儿强!”
陈砚沉默了一会儿。他认识铁牛这么久,还是头一次听他说这么长一段话,而且条理清楚,眼光也放得远了。
“这是你自己想的?”陈砚问。
铁牛有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俺……俺跟阿木聊过,也问过赵千钧他们那些投降的仙将。听得多了,就觉得该这么干。”他顿了顿,声音低了些,“柳妹子走了,俺知道她是去找自己的日子了。俺没啥大志向,就觉得,能把守护队这事弄好,让更多凡界百姓能睡安稳觉,就是俺想干的事。”
陈砚看着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他脸上还有未褪尽的憨直,但眼神里多了以前没有的沉稳和担当。
“你想去哪个凡界?”陈砚问。
“先去厚土界!”铁牛立刻说,“他们那儿地广人稀,之前被仙界祸害得狠,百姓胆子小,得先去给他们壮壮胆!然后去泽国,他们水多,打法得变变……”
他说起计划来头头是道,显然不是一时冲动。
“都城这边的守护队,你走了谁带?”陈砚抛出实际问题。
“俺有人选!”铁牛显然早有准备,“那个叫石头的后生,就是上次断仙谷埋伏,一个人用淬灵弩干掉十几个仙兵那个!这小子脑子活,手底下功夫硬,也服众。俺带他半年了,该教的都教了,他能行!”
陈砚知道石头,是个不错的苗子。他沉吟片刻,点了点头:“成。就按你说的办。”
铁牛一下子站起来,满脸喜色:“首领你答应了?”
“嗯。”陈砚也站起来,拍了拍他结实的肩膀,“出去不比在家里,遇事多动脑子,别一味蛮干。每个凡界情况不一样,多听听当地人的意思。”
“俺晓得!”铁牛用力点头。
三天后,铁牛要带一队老弟兄去厚土界的消息传开了。出发前,他在校场上集合了都城的全体守护队员。
石头站在队伍最前面,是个精瘦但眼神锐利的年轻人。
铁牛走到他面前,没多说什么,只是把自己那柄跟随多年、锤头都有些变形了的破灵锤递了过去。
“拿着。”
石头愣了一下,没敢接。这锤子几乎是铁牛的标志。
“让你拿着就拿着!”铁牛把锤子塞进他手里,然后转身对着所有队员,嗓门洪亮,“都听好了!从今天起,石头就是都城守护队的新队长!他的话,就是我的话!你们都得听,听见没?”
“听见了!”底下齐声回应。
铁牛目光扫过一张张熟悉的面孔,这些大多是一起经历过生死的老兄弟。他吸了口气,声音缓了些,但依旧沉甸甸的:“兄弟们,咱们当初为啥成立守护队?不是为当官,不是为威风,是为了让咱们的爹娘姐妹,能让所有凡界的普通人,晚上睡觉不用怕被黑风卷走,不用怕被仙兵抓去炼成水晶!”
校场上静悄悄的,只有风吹旗子的声音。
“我铁牛,今天要出去走走,去帮别的凡界也建起他们的守护队。你们留在都城,要帮着石头,护好咱们的家,护好都城的百姓,护好这来之不易的太平日子!记住,咱们守护的不是联盟这块牌子,是牌子后面,千千万万个活生生的人!”
他说完,对着所有人,抱拳,深深行了一礼。
石头捧着那柄沉甸甸的破灵锤,眼圈发红,猛地挺直胸膛,用尽力气喊道:“誓死守护凡界!”
“誓死守护凡界!”校场上,声浪震天。
铁牛直起身,咧嘴笑了笑,冲石头点点头,再没回头,带着他挑选的几十个老队员,大步流星地走出了校场,走出了都城。
陈砚站在城墙上,看着铁牛那一小队人马变成远处的黑点,消失在尘土里。
阿木站在他旁边,小声说:“铁牛哥好像……不一样了。”
陈砚“嗯”了一声。
是不一样了。那个曾经只会闷头往前冲的铁牛,终于找到了自己该走的路,而且走得坚定,走得敞亮。
他低头,看了看掌心,那枚通道石的裂纹,在阳光下,似乎又细微地愈合了一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