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室里没人敢动。
空气像是被抽干了,只剩下几缕烧焦的电线还在冒烟。
我站在原地,西装领口歪着,眼镜片上裂了道细缝,像蜘蛛网罩住了右眼。
地上是灰烬,还有那根断掉的痒痒挠,半截插在周振南倒下的位置旁边。
我没看任何人。
只是弯腰,把那根破木棍从地上捡了起来。
指腹蹭过柄端,磨得发亮的地方还留着祖上传下来的包浆。
这玩意儿陪我走过三世轮回,啃过树皮也撬过金库,现在只剩半截,反倒比完整时更顺手。
我把痒痒挠轻轻按进后颈。
血玉原本嵌在皮肉里,温热贴肤,此刻却猛地一震,像是感应到了什么。
绿光从裂缝中渗出,顺着木头纹理往上游走,像是有生命似的缠绕住整根残柄。
嗡——
一声低鸣在脑子里炸开,不是声音,是频率,像是老电视换台时那种刺脑袋的震荡。
系统终于说话了:
【时空锚点已完成最终凝实】
【形态进化:血玉吊坠】
【功能解锁:每日三次回溯性穿梭】
【提示:请谨慎使用,过度调用将引发记忆反噬】
我闭了闭眼。
再睁眼时,胸前已经多了一枚吊坠。
通体墨绿,表面光滑得不像玉石,倒像是冷却后的岩浆壳子,摸上去微烫,还带着脉搏一样的跳动感。
成了!
这才是真正的底牌。
不是装腔作势的戏精表演,也不是靠系统给的台词撑场面,而是能亲手改写时间线的硬货。
我抬手把它塞进衣领,藏在衬衫底下。
外面还得装孙子,不能让别人看出我已经拿到了通关钥匙。
转头看了眼周振南。
他蜷在地上,脸色青白,嘴唇一直在抖,嘴里反复念叨“对不起女儿”。
保安已经进来两个,架着他往门口拖。
他没反抗,也没醒。
就像一台耗尽电量的老式录像机,卡在最后一帧画面上循环播放。
不重要了!
这家伙二十年前拿亲闺女换力量,结果养出个蚩尤真身把自己反噬了。
现在人形都没保住,连当棋子的资格都丢了。
我迈步跨过地上的灰烬堆,鞋尖踢到一块碎玻璃,叮一声弹起来,撞在投影仪支架上。
会议室依旧死寂。
股东们一个个低头盯着桌面,有人手指发抖,有人额头冒汗,还有个穿灰西装的直接瘫在椅子上,裤子湿了一圈,也不敢擦。
没人敢抬头看我。
很好!
恐惧比忠诚好管理,尤其是在这种时候。
我走到电梯口,按下上行键。金属门缓缓滑开,里面空无一人。
走进去,转身,正要关门——
指尖忽然碰到胸口的吊坠。
它又烫了一下。
不是警告,是召唤。
我愣了半秒,随即反应过来。
刚才系统说“回溯”,但没说必须主动触发。
这东西……会自己找时机?
念头刚起,眼前猛地一黑。
再睁眼,我已经不在电梯里了。
四周是废弃厂房的铁皮墙,头顶灯管闪着频闪的蓝光,空气中弥漫着火药和塑料烧焦的味道。
这是二十年前的事发地,国师家族实验基地地下三层。
时间定格在爆炸前十秒。
我站在角落,透明状态,能看到一切,却无法干涉。
这不是幻觉,是锚点自动拉我进来的记忆回放。
这一次……
视角变了!
不再是当年那个被炸飞的陆九渊的第一人称,而是上帝视角,从天花板斜角往下拍,像监控录像。
我看到年轻的自己穿着白大褂,正冲向控制台。
看到陈蒹葭站在高台上,手里握着招魂幡,眼神挣扎。
看到王铁柱抱着文件箱狂奔,脖子上还没长鱼鳃。
然后,镜头猛地切到角落一根承重柱背后。
那里贴着一枚巴掌大的引爆装置,银灰色外壳,边缘焊着三条引线。
它本该被抹除记录,但在这一帧里,清晰无比。
我屏住呼吸,往前一步。
装置侧面刻着三个小字,刀工凌厉,像是用手术刀硬生生剜出来的:
**赵无极**
心脏猛跳了一下。
不是错觉。
真的是他。
当年所有人都以为是周振南下的手,毕竟他有动机、有资源、后来还真的献祭了女儿。
可真正按下按钮的,是那个一直躲在幕后、穿着高领衬衫遮脖子缝合线的男人。
赵无极。
跨国制药cEo,活体蛊容器,嘴上说着相对论,背地里给全城高管下蛊的那个伪君子。
原来二十年前,他就已经开始布局了。
画面突然抖动,像是信号中断。
我知道要结束了。
可就在光影即将消失的瞬间,我注意到一件事——
那枚炸弹的计时器下方,贴着一张极小的照片。泛黄边角,像是从旧相册撕下来的。
放大、再放大。
虽然只有一瞬,但我认出来了。
那是我七岁那年,在老家祠堂门前拍的全家福。
他们把我家人的脸全都划掉了,只留下我一个人笑着站在中间。
靠!
我猛地睁眼。
电梯还在运行,数字从b3跳到1。
冷汗顺着额角滑下来,滴在衬衫领口。
刚才那不是简单的回放,是锚点在提醒我:有些事,你以为过去了,其实才刚开始。
赵无极不仅动了手,他还留了签名。
而且他知道我是谁,早就知道。
我抬手扶了扶眼镜,指尖有点抖。
不是怕,是气。
这么多年,我查遍线索,翻烂账本,甚至封印了蚩尤。
结果真相一直藏在时间夹层里,等这个锚点成型才肯放出来。
叮——
电梯门开了。
走廊灯光一如既往地惨白,照得人脸上没血色。
保洁车停在拐角,拖把横在地上,像是李狗剩刚拖完地就溜号了。
我走出去,脚步没停。
经过茶水间时,瞥见玻璃门内桌上摆着一杯没喝完的咖啡,杯沿留着半圈口红印。
王铁柱的位子空着,椅背上搭着件酒味浓重的西装。
一切如常。
可我知道,不一样了。
我有每天三次的机会,能回到过去做点什么。
救一个人?
改一个决定?
还是直接冲进二十年前,把赵无极的脑袋拧下来?
不行!
锚点不允许大规模篡改历史,否则早把我炸成渣了。
它的作用不是逆转,而是补漏——让你看清那些被掩盖的关键帧。
比如炸弹上的名字。
比如那张被划掉的全家福。
我摸了摸胸口的吊坠,温度降了些,但还在微微震动,像一颗不安分的心脏。
走到工位前,拉开抽屉,把断掉的痒痒挠放进去。
顺手掏出手机,屏幕还停留在内网公告页面。
我点了编辑,新建一条草稿。
标题打了四个字:“追债清单”。
下面只写了一行:
**赵无极,欠命一条,限期归还。**
点击保存,没发。
抬头看了眼挂钟:上午十点十七分。
距离我站在这里写下新闻通稿,才过去不到半小时。
可我已经从清算者,变成了追凶人。
我摘下眼镜,用袖口擦了擦镜片上的裂痕,重新戴上。
正准备坐下,胸口的吊坠忽然再次发烫。
比之前更剧烈……
像是被人从背后推了一把。
眼前光影扭曲,熟悉的厂房景象又要浮现——
这次……
我没抗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