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境大局已定,铁壁城归降在即,又与王贲达成了联姻之约。
岳震山心情大悦,准了徐阳十日假期,让他速去速回,接回黑风山脉中的叶得灵,回来完成这桩“双喜临门”的美事。
徐阳辞别岳震山和张高,跨上快马,只带了数名亲随,便踏上返回霜牙部落的路程。
两日行程,风平浪静。沿途所见,新归附的北境之地已渐显安宁。
第三日清晨,徐阳穿过狼居城,准备出城继续东行。城门口一阵喧哗引起了他的注意。
一个衣衫褴褛的盲眼老叟,不顾守军呵斥,跌跌撞撞冲到道路中央,朝着徐阳队伍的方向跪倒在地,以头抢地,口中念念有词:
“恭送!恭送尊神过境!小老儿浊眼虽盲,心眼却开,得见神光万丈,涤荡寰宇…恩泽苍生,福庇北境…神明行走人间,圣迹不彰!小老儿叩谢神恩,叩谢神恩啊!”
他语无伦次,反复叩拜,引得周围百姓侧目,士兵欲上前驱赶。
徐阳却勒住了马缰。
“神明行走人间?”
“神光万丈?”
“涤荡寰宇?”
这几个词,重重敲在他的心坎上!这盲叟口中的“尊神”,绝非寻常仙家!他自己神魂深处那来自星穹之外的暗金胸甲、乾坤如意镯、心灯…这些超越此界认知的神秘之物,才更符合“神明”的称谓!
“这瞎子…难道真的‘看’到了什么?”
徐阳目光微凝,神识悄然扫过盲叟。对方体内并无修为,确是个普通盲人。但就在他神识掠过时,盲叟浑身一颤,叩拜得更加虔诚。
徐阳心中一动,挥手止住亲兵。他翻身下马,走到盲叟面前。
周围的人都好奇地看着这位年轻将军。
徐阳掏出五枚金币,放在盲叟面前的地上,声音平和地问道:“老人家,你方才在拜什么?说的又是什么?”
盲叟听到金币声响和问话,身体发抖,不敢拿钱,颤声道:“回…回大人话…小老儿拜的是路过此地的神明…大功德、大威能之神…小老儿心有所感,不由自主…”
徐阳压低声音:“哦?神明?比那北神宫的仙师如何?”
盲叟猛地一颤,头埋得更低,声音如同呓语:“他们只是仙…如何能与真正的…星穹之神相提并论…大人…您…您身具神恩,当…当自知…”
徐阳瞳孔微缩!“星穹”二字!
他心中惊涛骇浪,表面不动声色,将金币又往前推了推:“老人家,这五个金币,不是施舍。算我请你替我卜一卦,算算我的因果。你看可好?”
盲叟沉默片刻,仿佛在感知什么。他颤抖着伸出手,虚空向着徐阳的方向抓了抓,又迅速缩回,仿佛被烫到一般。
他脸色变得复杂,有敬畏,有恐惧,还有一丝茫然。他再次叩首,声音飘忽:
“大人您的因果,小老儿肉眼凡胎,岂敢妄窥天机!只见…只见枷锁重重,始于微末…星魂归位,铸甲护道…乾坤在手,如意难测…心灯一盏,照破迷途…”
“缘非此界之缘!劫亦非此界之劫!福祸相依,神魔一念!”
“旧契未偿!新约又至!北境只是起点…”
断断续续说完这些,盲叟仿佛耗尽了力气,瘫软在地,喃喃道:“大人前途珍重!珍重…”
徐阳站在原地,心中反复咀嚼着谶语。
“枷锁重重,始于微末”– 指他卑微的出身和困苦?
“星魂归位,铸甲护道”– 指向神魂铠甲!
“乾坤在手,如意难测”– 指乾坤如意镯!
“心灯一盏,照破迷途”– 指那心灯!
“缘非此界之缘!劫非此界之劫!”– 暗示他的机缘和劫难来自天外?
“旧契未偿…新约又至”– 旧契指什么?新约是什么?与王玉兰的婚事?还是…
“北境只是起点”– 意味着未来更加广阔?
“这盲叟绝非普通人!”
徐阳深吸一口气,将五枚金币放在盲叟手中,低声道:“多谢老人家指点。这些钱,拿去安顿晚年吧。”
说完,他转身上马,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中,策马出了狼居城。
他的心情不再轻松。盲叟的谶语如同谜团,萦绕心头。“我的道路,似乎远比想象的更加曲折。北境的平定,或许真的只是一个开始。”
他回头望了一眼狼居城,目光变得深邃。
“旧契…新约…星穹之神…”他喃喃自语,随即挥动马鞭,加速向着黑风山脉奔去。
“无论如何,先接回得灵再说。”
徐阳的马蹄声渐行渐远。
城门口人群散去,只留下盲叟瘫坐在地,紧攥着金币,脸上残留惊惧与茫然。
就在他哆哆嗦嗦试图将金币揣入怀中时,一个平和却带着奇异穿透力的声音在他身旁响起:“老丈,方才过去的那位少年将军,果真如你所言,身具神明之相?”
盲叟吓了一跳。
他“望”向声音来源,虽然眼前漆黑,却能感觉到一股温和却浩瀚如海的气息笼罩了自己,在这气息面前,他渺小如尘埃。
“谁…谁?”盲叟声音发颤。
“一个路过的游人罢了。”那声音温和笑道。随即,盲叟感到又有几枚冰凉、蕴含微弱灵气的钱币被放入他手中,竟有十枚之多!
“薄礼,还请老丈为我解惑。方才你对着那少年叩拜,口中‘神明’、‘神光’之语,可是真心所见?”
盲叟感受着手中灵气盎然的金币,心脏狂跳。他立刻明白眼前这位“游人”绝非等闲,恐怕是修仙高人!其气息之深邃,远非他偶尔感应到的北神宫低阶弟子可比。
他不敢隐瞒,连忙回道:“回…回仙师话…小老儿不敢欺瞒…小老儿这双眼睛是瞎了,但对某些特殊气息格外敏感…”
他努力描述:“方才那位将军大人路过时…小老儿只觉得…仿佛有一轮温暖却威严的‘太阳’从身边经过…那光…不刺眼,却让人从心里敬畏…好像庙里最古老、最威严的神像活了过来…还有一种…锋利,能切开一切的感觉…还有…一种沉甸甸,像能压垮大地的厚重…”
盲叟说得语无伦次,额角冒汗:“小老儿也不知道那是什么…就是觉得…绝非凡人…甚至不像仙师们的气息…所以才忍不住胡言乱语…”
问话之人,正是那位地仙中期的游历者。他听着盲叟的描述,眼中闪过一丝惊异。
“温暖威严如日?锋利切开一切?厚重压垮大地?这盲叟感知到的,分明是三种截然不同、却都超越了此界寻常法则的至高气息的微弱外显!而且能完美融合在一个凡人少年体内?”
“有点意思…”地仙喃喃自语。他神念微动,悄无声息追索徐阳离去的方向,仔细感应。
然而,即便以他地仙中期的修为,也只能隐约察觉到少年气血旺盛,体内有一股不错的寒属性真元流动,除此之外,并无太多异常——那三种被盲叟感知到的至高气息,隐藏得极深,若非特殊机缘或像这盲叟般有诡异天赋,根本难以察觉。
“遮掩天机?还是…尚未完全苏醒?”地仙心中推测,兴趣愈发浓厚。一个边境少年将军,身上竟藏着连他都看不透的秘密?
他又看向盲叟,微微一笑:“老丈倒是好机缘,能得见如此异象。这些钱币,于你修行或有小益,好生度日吧。”
说完,不等盲叟反应,那浩瀚气息便如潮水退去,消失无踪。
盲叟呆立原地,良久才回过神来,紧攥着十五枚金币,又是后怕又是激动,朝着气息消失的方向连连叩首,然后慌忙收拾东西,跌跌撞撞消失在巷弄之中。
那位地仙立于云端,目光穿透虚空,遥望徐阳离去的方向,嘴角噙着一丝玩味的笑容。
“星穹遗泽?上古大能转世?还是…异物附体?”
他轻声自语,“北燕…北境…没想到这偏荒之地,还能遇到如此趣事。也罢,左右游历,便稍作停留,看看这身负‘神相’的少年,究竟能搅动多大风云。”
“或许…这场凡人的王朝争霸,会因他而变得不同寻常。”
身影一闪,地仙化作一道清风,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
对他而言,这只是游历中的小小插曲。他却不知,自己今日的好奇,将在不久的未来,将他卷入一场远超想象的巨大漩涡。
徐阳并不知道自己已被一位地仙暗中留意。他快马加鞭,心中想着即将见到叶得灵的喜悦,以及盲叟谶语带来的隐隐压力。
前方的路,似乎更加迷雾重重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