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缝里的风忽然停了。
布帛包裹的玉匣在桌底暗格中微微震了一下,那道星芒从褶皱间透出,像是一次无声的呼吸。我盯着它,手指搭在腰侧剑柄上,没有动。
刚才那一瞬的波动极轻,若非我整夜未眠、神识紧绷,几乎察觉不到。但这不是共鸣——是某种外力触碰封印的反噬。有人在外面,试图探知这东西的存在。
我缓缓闭眼,万道神瞳悄然开启。
视野转为淡金,屋内的一切流动灵息尽收眼底。三缕极淡的黑气正贴着屋顶横梁潜行,如烟蛇般无声滑向房梁角落。他们用了匿形符,连呼吸都压到了极限,可体内奔涌的药力却瞒不过神瞳。
猩红如熔浆,在经脉中狂冲乱撞,血管胀得近乎崩裂。那是“燃血爆元丹”的征兆——死士才会服下的禁药,能将战力拔升至超越境界的巅峰,代价是五息之后自爆成灰。
三个人,都在巅峰边缘。
我睁眼,不动声色地偏头看向苏瑶的方向。她蜷在角落软垫上,披着薄毯,胸口起伏平稳,似乎还在沉睡。但我知道她醒了。她的手指刚刚动了一下,指尖轻轻掐进了掌心。
她在等我的信号。
我没有看她,只是慢慢将右手垂落身侧,真元一缕缕沉入地板。轻微的震颤顺着地砖传开,在房间中央形成一道错觉般的脚步回音。
几乎同时,三人动了。
他们从梁上翻下,落地无声,手中短刃已泛起幽蓝毒光。中间那人袖中夹着一张符纸,符纹正在发烫,只差一道意念就能引爆。他们目标明确——直扑我方才制造声响的位置。
就在他们踏入房间中央的刹那,我猛然起身。
万道神瞳锁定三人经脉中的药力流转,清晰看见那猩红洪流在第四息时出现断层——力量到达顶峰后的一瞬真空,正是反击的最佳时机。
我一脚踏地,借力横移,身形如箭掠出。
掌风未至,剑意先临。一道残劲自袖中激射而出,精准切断中间死士手腕上的灵络连接。他还没反应过来,那张引爆符便黯然熄灭,化作灰烬飘落。
他猛地抬头,脸上闪过一丝惊愕。
我已欺近身前。
一掌拍出,真元灌入其胸口,不伤脏腑,专破药力循环。那人喉头一甜,原本暴涨的气息骤然萎靡,整个人踉跄后退,眼中凶光更盛。
另外两人怒吼一声,双双扑来。
他们的速度比之前更快,显然是催动了最后的药力。刀锋划破空气,带着灼烧皮肉的高温。但我看得清楚——他们的动作已有迟滞,肌肉因过度膨胀开始撕裂,血液渗出皮肤,在黑衣上晕开暗斑。
万道神瞳映出他们每一寸移动轨迹。
我侧身避过左侧一刀,右手扣住其腕部猛力一拧,骨骼断裂声清脆响起。另一人趁机跃起,居高临下劈向我头顶。
我没有抬头。
脚下一点,身形后撤半步,恰好让刀锋擦肩而过。他的落脚点在我预判的范围之内,右足刚一触地,我已抬膝撞向其肋下。
闷响传来,他倒飞出去,撞翻木桌,口中喷出一口黑血。
剩下那个刚稳住身形,便狞笑着张开双臂。
他的身体开始膨胀,皮肤泛起紫红,血管如蚯蚓般凸起,整个人像一只即将炸裂的皮囊。另一个重伤者也挣扎着爬起,同样引动体内残余药力,准备同归于尽。
他们要自爆。
我一眼扫过四周——苏瑶还在原地,距离爆炸中心不足两丈。
没有时间犹豫。
我一步跨到她身边,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用力将她甩向门外通道尽头。那里有一圈残破的隔音结界阵纹,虽已失效大半,但仍能缓冲冲击。
她身体飞出的瞬间,我借反作用力贴墙侧避。
轰——!
巨响炸开,热浪席卷整个房间。门窗瞬间粉碎,家具化为碎片四散飞射。我背脊重重撞上石壁,骨头像是被铁锤砸过,剧痛直冲脑门。喉间一甜,鲜血从嘴角溢出,滴落在胸前衣襟上。
气浪还未散尽,我强撑着没倒,目光死死盯住爆炸中心。
两具残骸倒在焦土之中,肢体扭曲,面目全非。其中一人的心口处还残留着一道青痕——那是我先前剑意残劲留下的印记。确认无二次引爆风险后,我才缓缓滑坐于地,靠墙喘息。
屋外脚步声杂乱逼近,守卫已被惊动。
我抬手抹去唇边血迹,迅速摸出一块碎布,将玉匣重新裹紧,塞回暗格。又取出一枚火符,指尖一弹,点燃墙角残烛,火光摇曳中掩盖了方才的黑暗痕迹。
“萧羽!”苏瑶从通道尽头爬起,踉跄跑回,脸色发白,“你怎么样?”
“没事。”我低声道,“别出声。”
她咬着嘴唇,蹲在我身旁,手指微微发抖,却还是伸手扶住了我的肩膀。
我看了她一眼:“去把那块地毯拖过来,盖住血迹。”
她点头,立刻照做。我们曾一起经历过太多生死,她知道该做什么。
我靠着墙,闭目调息。背部疼痛未消,但还能动。这场刺杀来得突然,却并非毫无征兆。昨夜玉匣异动,今夜便有死士来袭,说明魔宗已经盯上了这里。
而且……他们不是冲我来的。
他们是冲着那件信物。
我睁开眼,望向门外夜色。远处屋顶一角,一道黑影一闪而逝,速度快得几乎难以捕捉。但他漏了一点——他在撤离时,脚下踩碎了一片瓦。
那是刻意留下的踪迹。
我缓缓站起身,扶着墙沿走到窗边,俯视庭院。月光洒在焦黑的地面上,三具尸体已被尘土半掩。风吹过,卷起几缕灰烬。
苏瑶走过来,低声问:“是赵天霸派来的吗?”
我没有回答。
这不是赵天霸的手法。他骄傲自负,若要杀我,必亲自出手。这些人不同——他们是死士,任务失败也要拉人陪葬。背后主使,恐怕比赵天霸更狠,也更隐蔽。
“今晚的事,不要告诉任何人。”我说。
她点点头,眼神却不再只是恐惧,而是多了一份坚定。
我转身走向屋内,弯腰拾起一片断裂的刀刃。黑铁材质,边缘刻着一个扭曲的符号——半环抱月,蛇首衔尾。这不是玄风魔宗的标记,但气息相近,应该是某个附属支脉。
我把刀片攥进掌心,指尖被划破,血珠渗出。
就在这时,玉匣又震了一下。
这一次,震动来自内部。
我低头看着暗格,眉头微皱。刚才的爆炸似乎触动了什么,封印出现了细微松动。布帛缝隙中,那道星芒比之前更亮了些,隐隐映出一个轮廓——像是某种古老文字的起笔。
苏瑶站在我身后,轻声说:“它想出来。”
我没有动。
片刻后,我取出发烫的玉匣,重新以血画符,加固封印。最后一笔落下时,指尖突然传来一阵刺痛,仿佛被什么东西咬了一口。
我摊开手掌。
一道细小的裂痕出现在食指根部,正缓缓渗出血珠。血滴坠落,在地面铺就的青石板上晕开一朵暗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