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无戈的手仍按在那个符号上，地面的震动未曾停歇。阿烬呼吸急促，锁骨处的火纹忽明忽暗，仿佛被某种力量牵引着。他刚想将她拉后，风中便传来脚步声。
不是探子那种轻缓的潜行，而是整齐划一的踏地之声，带着压迫感从四面逼近。
五道身影出现在残碑林边缘，身披黑袍，袖口绣有玄纹，手中长剑出鞘三寸。为首的男子眉心一道暗红印记，形如扭曲兽口，目光阴冷地盯着陈无戈。
“陈家最后的血脉。”他开口，声音沙哑，“十二年了，你活得够久。”
陈无戈未作回应。他一把将阿烬推入身后那块凹陷残碑的缝隙中，低声道：“别出来。”
五人脚步微错，瞬间分散站位。两人占据左侧高地，一人封锁前方主路，另两人迅速绕向后方。他们的步伐踩着特定节奏，每一步落下，地面都微微震颤。
天罡锁灵阵。
这是七宗用来围杀高阶修士的合击之法，可封锁气机、压制身法。此刻五人修为皆在凝气七重以上，联手布阵，连空气都仿佛凝固。
为首者冷笑：“你方才觉醒的气息波动太大，以为我们找不到你？”
话音未落，五柄长剑同时出鞘。
剑气交织成网，横贯碑林上空。一道、两道、三道裂痕在地面炸开，呈品字形直逼陈无戈脚下。他猛然蹬地，抱着阿烬向右翻滚，一块碎石却擦过左臂旧疤，火辣作痛。
他将阿烬塞进石缝深处，自己挡在前方，断刀横于胸前。
剑网再度压下，夹杂符文震荡，空气中泛起波纹般的压力。他肌肉紧绷，识海中《逆血斩》的刀意仍在流转，但他清楚这一招不适合正面破阵——它太狠，也太耗力。
必须快。
他闭眼一瞬，体内古纹随心跳跳动。残碑上的战斗痕迹尚存，那些千年前强者留下的轨迹尚未完全消散。他借血脉感应，捕捉到剑网中最薄弱的一角——右前方，第三名高手出剑时有半息迟滞。
就是那里。
他睁眼，低吼一声：“游龙——出！”
断刀猛然挥出，并非直线劈砍，而是一道螺旋弧线。刀光如电，贴地疾行，竟在剑气网中撕开一道缝隙。
他的身体随之腾挪，步法融合《星陨步》的诡谲与《逆血斩》的决绝，整个人宛如贴地滑行的刀锋，直扑右前方。
那名高手反应不及，只觉手腕一麻，长剑脱手飞出。旁边一人怒喝补位，剑锋直刺肩胛，却被他反手一刀格开，刀柄撞中对方肘关节，发出一声脆响。
阵型微乱。
陈无戈不回头，一脚踹在身旁残碑基座上。石块炸裂，烟尘冲天。他借势抱起阿烬，低空翻滚，从两名高手之间不足三尺的空隙强行穿过。
身后剑气轰鸣，一道气劲擦过后背，粗布衣裳撕裂，皮肤灼烫。但他已跃上断碑，足尖一点，身形再纵，冲向碑林外缘的高地。
“追！”为首者怒吼，“别让他带火纹宿体离开！”
五人立刻分兵。三人沿高地追击，脚步沉重却速度惊人；另外两人绕向侧翼，意图截断去路。
陈无戈背着阿烬狂奔，肺部如火烧般疼痛。他知道不能直线逃，否则必遭包抄。他突然折身，冲进一片沙丘凹地，借起伏地形遮蔽身形。
落地后立即将阿烬放下，让她靠在沙坡背风处。她的火纹又开始发亮，指尖微颤。
“现在不是时候。”他伸手按住她锁骨上方，掌心传来灼热。他不敢松手，唯恐她失控引来更多敌人。
他自己也好不到哪去。左臂旧疤持续发烫，体内古纹因连续催动而略显紊乱，呼吸间带着刺痛。
但他没有时间调息。
沙坡上方传来破风声。一名追兵跃下，长剑直取头颅。
陈无戈猛然起身，断刀自下而上斜撩。这一式是《游龙斩》第二变——“折鳞式”，专破侧袭。
刀锋贴着对方肋下划过，割断经脉。那人闷哼一声，半身麻痹，摔进沙坑。
陈无戈顺势夺剑，转身掷出。另一名绕后的高手刚露头，便被贯穿肩胛，钉入沙土，动弹不得。
剩下三人赶到高处，见此情形，脚步一顿。
只是一顿。
已经足够。
陈无戈抱起阿烬，头也不回地冲出凹地，奔向旷野深处。
夜风呼啸，吹得衣袍猎猎作响。阿烬伏在他背上，呼吸微弱。他能感觉到她的体温偏高，火纹仍在躁动，但被他一直压制，尚未爆发。
他不敢让她释放力量。每一次共鸣都会暴露位置，引来更强的敌人。
身后追兵的脚步声渐渐远去，空中却骤然响起一声爆鸣。
烟火箭。
七宗主力已经开始调动。
他放慢脚步，在一处巨岩背风面停下。放下阿烬，用指节敲了敲岩壁，听回音判断是否有埋伏。确认安全后，他盘膝坐下，强迫自己调息十息。
气息归流丹田，疼痛稍缓。
他睁开眼，看向阿烬：“还能走吗？”
她点头，伸手抓住他衣角。
他将她背起，继续前行。
月光照在荒原上，地面斑驳。远处地势渐升，隐约可见山影轮廓。他们正从平原进入山地过渡带。
陈无戈的脚步很稳。尽管体力消耗巨大，伤口隐隐作痛，但他没有停下。
他知道七宗不会放弃。刚才那一战，他已经暴露掌握古武的事实。接下来面对的，不会再是外围执事，而是真传弟子，甚至是宗门长老。
但他也明白，自己不能再躲。
残碑林中的传承只是开始。那些武技片段，那些战斗轨迹，都在等他一一唤醒。
他摸了摸腰间的断刀。刀柄上的粗麻已被汗水浸透，握上去有些打滑。
他低头看了眼自己的左手。掌心有一道浅痕，是蹭到残碑上灰金光丝留下的印记。那光丝仍在缓慢流动，如同活物般顺着皮肤爬行。
他没有擦去。
他知道，这是《游龙斩》尚未完全融合的痕迹，也是下一次觉醒的引子。
前方地面开始倾斜，碎石增多。山涧就在不远处。
他迈步踏上斜坡，脚下一滑，一块石头滚落下去，砸在下方岩石上，发出清脆声响。
阿烬忽然在他背上轻声说：“下面……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