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极光哈市总厂的产能攻坚战如火如荼,自建玻璃瓶厂的项目也在张大山的奔走下,于市郊圈定了一块荒地,开始了前期的平整工作。
车间里机器轰鸣,工地上车来车往,整个企业像一台过热的引擎,在全速运转中散发着灼人的热量与巨大的压力。
陈望深知,仅靠哈市一地的产能扩张,不仅成本高昂,而且速度受限,难以完全消化广交会带来的海量订单,更无法满足他心中那个辐射全国、眺望全球的蓝图。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了南方。那片改革开放最前沿的热土,拥有着哈市无法比拟的政策灵活性、港口便利性和潜在的产业链集群优势。
但在八十年代中期,一个北方乡镇企业想要直接去南方经济特区建厂,面临的审批壁垒、地方保护主义和潜在的意识形态质疑,足以让任何项目寸步难行。
“我们需要一个‘壳’。”深夜的书房里,陈望对李秀兰和孙卫东说道,台灯在他脸上投下坚毅的轮廓,“一个能让南方各地政府主动对我们敞开大门,甚至争相邀请的‘壳’。”
李秀兰立刻明白了丈夫的意图:“你是说……利用林保生在虹港的公司?”
“没错。”陈望点头,“‘北极星商贸公司’在虹港虽然规模不大,但名义上是正宗的港资企业。现在国家大力鼓励引进外资,特别是港资。
如果我们以‘北极星商贸公司’计划在内地投资建设现代化饮料生产基地的名义,放出风声……”
孙卫东眼睛一亮,接话道:“那些渴望引资政绩的地方政府,肯定会闻风而动!到时候,就不是我们求他们,而是他们来争取我们!
选址、政策、土地优惠……谈判的主动权就在我们手里了!”
“就是这样!”陈望手指在桌面上重重一点,“卫东,你明天就联系林保生,让他以‘北极星’总经理的身份,在虹港和广东本地的商报上,低调但明确地放出风声,就说看好内地饮料市场,正在物色地点,投资建设一个集研发、生产、出口于一体的综合性食品饮料基地,初步预算……不低于五百万港币。”
五百万港币!在这个年代,这无疑是一个能令许多地方官员心跳加速的数字。
“我明白了,望哥!这就去安排!”孙卫东兴奋地领命。
“等等,”陈望叫住他,眼神深邃,“还有一件事。建厂需要巨额资金,光靠我们现有的利润和订单预付款,支撑哈市扩张和南方建厂,是远远不够的。”
李秀兰闻言,眉头微蹙,她这个财务管家最清楚家底:“确实,资金链已经绷得很紧了。除非……我们能找到一笔额外的、巨大的流动资金。”
陈望的目光转向窗外漆黑的夜空,仿佛能穿透时空,看到那片正在悄然兴起的热土。“还记得我之前让林保生,用我们早期积累的部分利润,悄悄买入的虹港和深浦的一些股票吗?”
李秀兰和孙卫东都是一怔。这事陈望很早之前就布局了,当时他们还觉得有些冒险和不解,毕竟“股票”这东西,对绝大多数国人来说还非常陌生和遥远。
“记得……望哥,你的意思是?”孙卫东似乎猜到了什么。
“虹港和深浦的股市,从去年开始,已经悄悄涨了很久了。”
陈越的声音带着一种洞悉先机的冷静,“特别是深浦,作为特区,发展势头迅猛,几只龙头股已经翻了好几倍。现在,市场情绪已经极度狂热,到了该收割的时候了。”
他转向孙卫东,下达了第二个关键指令:“通知林保生,除了放出投资风声,同步开始,分批、逐步抛售我们持有的所有股票!
记住,要快,要隐蔽,不要贪图最后一点利润,必须在两个月内,全部清仓,将资金安全撤回!”
孙卫东倒吸一口凉气。他虽然不直接操作,但也通过林保生偶尔的汇报,知道当初投入的那笔钱,如今已经膨胀成了一个惊人的数字。全部抛售?那将是一笔足以支撑南方建厂计划的巨款!
“望哥,这……股市还在涨,现在抛是不是太早了?”孙卫东有些迟疑。
“泡沫吹得越大,破得越快。盛宴的尾声,往往是最危险的。”
陈望的语气不容置疑,“记住,我们的根基是实业!股票市场的钱,只是我们撬动更大实业版图的杠杆和弹药。现在,到了该把弹药取回来的时候了。”
李秀兰看着丈夫,眼神复杂。她钦佩丈夫的眼光和魄力,但也为这巨大的操作感到心惊胆战。这无异于一场豪赌,赌的是丈夫对那个遥远市场精准的判断。
“秀兰,”陈望看向妻子,“这笔资金撤回后,由你统一掌控。一部分用于哈市瓶厂和研发中心的建设,另一部分,作为南方建厂的秘密弹药。我们要双线作战,而且,必须都打赢!”
战略布局已然清晰:北方巩固根基,强化产业链;南方借壳登陆,开辟第二战场;资本市场高位套现,为两线作战提供充足的粮草。
这是一盘跨越南北、连接实体与资本的宏大棋局。陈望作为执棋者,再次展现了他超越时代的视野和果决的手腕。
几天后,虹港和广东的商界圈子里,悄然流传起“北极星商贸”携巨资欲北上投资的消息。
而几乎在同一时间,林保生指挥下的数个隐秘账户,开始有条不紊地抛售股票,巨量的资金如同暗流,悄然汇聚。
一场围绕土地、政策和巨大利益的博弈,即将在南方上演。而陈望,手握即将到位的巨额资金和“港商”的光环,已经做好了准备,要去扮演那个被各地争相邀请的“财神爷”。
北极光的南下之路,将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豁然开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