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终于被我弄开了。
一股带着陈年霉烂和古怪草药味的阴风，从门缝里扑到我脸上，钻进鼻孔，呛得我喉咙发痒。我死死咬住牙，把冲到嘴边的咳嗽憋了回去，只在喉咙里滚出一声闷哼。右手掌心的烙印还在隐隐发烫，像怀里揣了块温热的石头，但比刚才对付水鬼时那股灼痛轻多了。
我攥紧缠着蓝布条的旧镐把，手心全是冷汗，滑腻腻的。
侧着身子，我从那扇沉重铁门裂开的缝里挤了进去。脚下踩到一层厚厚的、软绵绵的东西，像是积了上百年的灰，还混着些絮状的烂玩意儿，发出“噗”的一声轻响，扬起一股更冲的霉味。
我站稳脚，举起右手，借着掌心那点可怜的光，慌慌张忙地往四周看。
光线弱得只能照亮眼前一小圈。这里好像是个比外面小很多的石室，又闷又潮，像个巨大的棺材。光线扫过对面岩壁时，我浑身的汗毛“唰”一下全立了起来！
那是什么？！
三口棺材！
黑漆漆的，又笨又重，靠着岩壁排开，漆皮斑斑驳驳地往下掉，露出底下干裂的木头。那样式邪性得很，两头翘起的弧度，看得我心头直发毛。老辈人摆鬼白时说过，深山洞里见无名棺，是大凶！里头躺的，多半不是善茬！
我吓得往后一缩。
脚跟“咚”一声撞在门框上，声音在死寂的石室里回荡，吓得我差点跳起来。我死死盯着那三口棺材，大气不敢出，生怕里头有什么东西被惊醒。
过了好一会儿，棺材没动静。
我强迫自己定下神，光线慢慢挪到中间那口棺材的盖板上。上面好像放着个东西？
我眯着眼，壮起胆子往前挪了几步。等看清那东西，我感觉全身的血都凉了！
一个针线包！
蓝布缝的，边角都磨得起毛了……跟娘那个……跟石台上那个女人手里攥着的……太像了！
为什么这里也有？！这棺材里……躺的是谁？!
我的心快要从嗓子眼蹦出来，手抖得非常厉害，几乎是不受控制地伸出去，想去摸那个针线包。指尖快要碰到那熟悉的蓝布时，我猛地想起老辈人的忌讳——横死鬼的贴身东西不能碰！会沾上晦气！
我像被烫到一样缩回手，冷汗顺着额角往下淌。
目光扫过旁边两口紧闭的棺材，它们黑沉沉地立在那里，比中间这口更吓人。
突然，我一阵头晕，感觉脚下的地……好像在动？不是震动，是那种……极慢极慢的……滑动？像站在一条几乎停滞的河面上？
我赶紧低头，用脚拨开地上的厚灰。
灰底下，露出暗褐色的岩石地面，上面好像刻着东西。我蹲下身，用手胡乱地拂开更大片的灰。
是刻痕！很深，很古老，线条歪歪扭扭，刻的是一个巨大的圆盘图案，盘心有个小孔，周围伸出好多辐条，连着外圈几个小孔。这整个石室地面，就是个巨大的刻痕圆盘！那三口棺材，正好压在圆盘的几个点儿上。
这像个……祭坛？还是啥邪门机关？
我想起矿工笔记和铁片上的图案，心里咯噔一下。那些零碎的线索，指的难道就是这个？
我发现圆盘中心那个小孔里，好像塞着东西。我用镐尖小心翼翼地掏了掏，抠出来一撮干枯发黑的渣子，像是……草药渣？同时，一股更浓的、混合着药味的异香从小孔里冒出来。
这味道……有点熟悉？好像……好像娘以前采回来治头疼的“地苦胆”熬水的味儿？但这里的味道更冲，更……古老。
我心里乱成一团麻。
这棺材、这圆盘、这药味，难道和啥古老的祭祀有关？娘也认得草药……这个念头一闪，我心里像被针扎了一下，又疼又慌。我不敢往下想。
目光又回到那个针线包上。不能碰棺材，看看旁边总行吧？我挪到棺材一侧，用镐把轻轻敲了敲棺壁。
“咚、咚。”声音闷沉。
可当我敲到棺材尾部时，镐把传来的感觉微微一空！虽然极其细微，但通过木头杆子传到我的手心，清晰得很！
这棺材尾巴有夹层？！
我心里一紧，凑过去仔细看。棺尾木板的接缝处，颜色比别处深，像被啥液体泡过。我颤抖着伸出手指，摸了摸那片深色地方。
指尖传来一种黏腻、冰凉的触感，还带着一股极淡的、说不出的腥气。
不是灰！这是……是干涸的血？还是……泡棺材的药水？
就在我指尖碰到那黏腻地方的刹那——
“咯噔……”
一声极轻、却近得就在我头顶的机括响动，猛地传来！不是听见，是骨头感觉到的震动！
我吓得魂飞魄散，猛一抬头！
只见头顶的石壁上，一块原本和山体一体的石板，竟然慢慢移开了一道缝！缝里，隐约看见一双穿着破旧布鞋的、干枯僵直的脚！还有一抹……深蓝色的衣角！
那衣角的颜色……像……像娘穿的那件！
娘？！！
我心脏猛地一停，差点喊出来（虽然我发不出声）！可下一秒，那石板不动了，缝里再没动静，只有那双脚和那抹衣角悬在那里，一动不动。
是眼花？还是……又一个索命的套？
我浑身僵直，血液都凉了，死死盯着头顶那双脚，冷汗像瀑布一样涌出来。掌心的烙印猛地剧痛起来，像被烧红的针狠狠扎穿！警告！这是最凶的警告！
这鬼地方，这棺材，这圆盘，头顶这玩意儿……它们到底有啥勾连？那针线包，那双脚，是娘的影，还是催命的符？
我像被钉在了原地，进退两难。恐惧像无数只冰冷的手，掐紧了我的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