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历四十年六月末,
檀木湾的晨光刚漫过望楼的炮口,陈敬源便领着一位身着劲装的中年汉子踏上了码头。汉子背负一柄精铁长刀,腰悬牛角号,步履沉稳如松,正是陈敬源从乐游山带出来的砺锋院张教习。
“张教习,此地便是檀木湾护卫队的营地了。”
陈敬源抬手一指,只见湾畔空地上,百余名护卫队员正三三两两站着,或倚着长枪闲聊,或蹲在地上擦拭兵器,队形散乱得不成样子。这些队员多是唐人商队的伙计,虽有把子力气,却毫无章法可言。
张教习眉头微皱,目光扫过众人,沉声道:
“陈公子放心,不出三月,我定将这群后生,打磨成一支能打仗的铁血之师。”
话音未落,他便迈步走到空地中央,从腰间解下牛角号,猛地吹响。雄浑的号声刺破晨雾,惊得众人纷纷抬头。张教习双目如电,厉声喝道:
“全体集合!列阵!”
众人一愣,半晌才手忙脚乱地往一起凑,挤挤挨挨站成三排,歪歪扭扭不成体统。张教习也不恼,只是冷冷道:
“从今日起,每日寅时操练,午时研习兵器,酉时演练阵法,迟到一刻,罚负重绕湾跑十圈!”
说罢,他便开始教众人站军姿。
“双脚分开与肩同宽,挺胸收腹,目视前方!”
张教习绕着队列踱步,手中长鞭时不时扬起,却不打人,只抽在队员脚边的地面上,发出清脆的脆响。
“站不稳的,给我撑着!今日站不够一个时辰,谁也别想吃饭!”
烈日渐渐升高,晒得队员们汗流浃背,衣衫都湿透了,有人开始摇晃,有人低声抱怨。张教习却视而不见,只是一遍遍纠正他们的姿势。陈敬源站在一旁看着,心中暗暗点头——砺锋院的教法,果然严苛。
午时刚过,张教习便领着众人来到兵器架前。刀枪剑戟,斧钺钩叉,还有几门从商船卸下来的火炮,整齐地排列着。
“你们手里的家伙,便是保命的本钱!”
张教习拿起一杆长枪,挽了个枪花,枪尖寒光闪闪,
“长枪讲究的是快、准、狠,出枪要稳,收枪要疾!”
他亲自示范,长枪刺出,快如闪电,正中靶心。随后,他将队员们分成几组,一对一传授枪法。遇到笨拙的,他便手把手地教,不厌其烦。遇到偷懒的,他便厉声呵斥,毫不留情。
酉时的阵法演练,更是让众人叫苦不迭。张教习教的是鸳鸯阵,三人一组,一人持牌,一人持枪,一人持盾,配合无间。
“记住!你们是一个整体,不是单打独斗的莽夫!”
张教习站在高台上,挥舞着令旗,
“盾牌手在前挡箭,长枪手居中杀敌,牌手两侧掩护,但凡有一人出错,全队受罚!”
日子一天天过去,檀木湾的护卫队,渐渐有了模样。队员们站军姿时腰杆笔直,操练时步伐整齐,喊杀声震彻海湾。就连原本散漫的伙计,眼神里也多了几分凌厉。
这日,陈敬源与周显来营地巡查,正遇上护卫队演练火炮。只见炮手们动作娴熟,装填、瞄准、点火,一气呵成。“轰”的一声巨响,炮弹精准命中百米外的靶船,溅起冲天的水花。
周显看得目瞪口呆,抚掌大笑:
“好!好!有这般护卫队,别说海盗,便是荷兰人的战船来了,咱们也不怕!”
陈敬源望着队列中精神抖擞的队员,又看向身旁一脸冷峻的张教习,拱手道:
“张教习辛苦,檀木湾的安稳,全仰仗你了。”
张教习抱拳回礼,声音依旧沉稳:
“公子过誉。护卫队初成,还需严加操练,方能应对万变之局。”
夕阳下,檀木湾的护卫队员们,正迈着整齐的步伐,喊着震天的口号,在湾畔操练。他们的身影,在金色的余晖里,凝成一道坚不可摧的防线,守护着这片唐人在南洋的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