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咔咔……”
闷响还在磨着耳朵,只是慢下来,也发涩,就像生了万年锈的齿轮,硬转着。
林风站着没动,右手攥紧赤霄剑柄,指节用力得泛白。
他眼睛钉在王座基座下那个刚开的洞口——三尺见方,黑幽幽的。呼吸不知不觉放轻了。
洞口的石板和王座、大殿墙壁是一个色,深黑。
这会儿往里缩着,露出朝下的石阶。
石阶很陡,快六十度角,一级级扎进洞口几步外的黑里。那黑不是普通阴影,浓得化不开,连穹顶破洞漏下的几缕光,到了洞口边都像被掐断,进不去半分。
一股气从洞口飘出来,没断过。
林风动了动鼻子,仔细辨着。
第一感觉是熟。
特别熟。
那股又老又广,像是从血脉根子里渗出来的亲近感,比在祭坛上、壁画前感觉到的更浓,也更纯。就像封了万年的酒,刚撬开个缝,味儿就涌出来了。
这气和他神海里的吞噬漩涡,和刚被炼过的身子骨,撞出强烈的共鸣,引得他差点哼出声。下面像有东西在叫他,等他过去。
但跟着,另一股气冒了出来,像酒里藏的毒。
冷,死冷。
纯粹的,要毁了一切的意思。
这气也和“吞噬”沾边,路数却完全反过来。不是“吞了补自己”的霸道活气,是“吞了变虚无”的绝劲。像寒冬最烈的风,刮过皮肤能刺到骨头里;
又像冻了万古的冰,连魂儿都能给你冻住。再往深了闻,还有点说不出的晦气,像黑里藏着什么连时间都磨不掉的祸事,疯疯癫癫的。
两股气缠在一块儿,源头一样,路子却对着来,凑成种让人心里发紧的怪味儿。又亲又怕,又勾人又要命,全撞在林风感官上。
他下意识退了半步——不是怕,是身子自己在预警。心脏“咚咚”跳得快了,后脊梁的汗毛都竖起来。
这下面到底是什么地方?
他想起废弃矿山据点里,密信碎片上的“陨星谷”;想起影卫头头死前喊的“吞天传人”;
想起壁画上那个被万灵围着,手里转着吞噬漩涡的模糊影子;想起满殿的骨头和碎掉的王座……
所有线索好像都往陨星谷最深处指,往这“吞天殿”的核心凑。
说不定,这通道下面就藏着“圣族”非要搅乱跨域传送阵也要找的秘密?
藏着“吞天”一脉当年风光和没落的真相?
甚至……藏着能让烬爷残魂醒过来的法子?
这念头在他心里一冒,就像野火烧起来似的。
但另一个冷生生的声音也在耳边响:下面也可能藏着把“吞天”一脉搞垮的怪物,藏着那股毁天灭地的气的根儿,藏着能把他连肉带魂都拆干净的死路。
去,还是不去?
林风深吸口气,逼着自己静下来。不能光凭感觉做决定。
他闭眼,把神念聚成一缕,像根细针似的,慢慢往黑洞口探。
神念刚碰到洞口边,就像撞在一堵又冷又滑的软墙上,一下被弹回来。他加了劲,把神念拧得更尖,想扎进去——没用。
那黑像活的,又像层能挡掉一切探查的壳。神念探进去没三尺,就像掉进泥里,没了踪影,连点动静都传不回来。
林风皱眉睁眼。神念查不出东西,下面到底多深、是什么样、有没有陷阱、有没有活物,全是谜。谜往往最危险。
他扫了眼洞口周围。石板滑开的印子很新,和旁边落满灰的地面对比明显。
机关刚触发没多久——是因为自己接了壁画的本源之力?还是因为“吞天传人”的气,刚好够着了触发条件?
他又看那碎王座,看满地骨头。这些守到死的人,是不是就是守这个入口的?
他们最后死在这儿,是因为外人打进来了,还是因为……下面的东西跑出来了?
知道的太少,怎么猜都站不住脚。
林风站直,重新看向那深不见底的通道。石阶朝下,没个尽头。但他需要力量,需要真相,需要能自己说了算。
这下面,说不定就有他要的这些——还有对应的危险。
大殿里静得很,只有他的呼吸声。过了会儿,他松开剑柄,掌心被捏出几道印子。他活动了下僵掉的手指,做了决定。
他没立刻下去,退到离洞口远些的地方,找了块干净地儿,背靠着半截断柱子坐下,盘起腿。要下去,就得把状态调到最好。
他闭眼运转《九死吞天诀》。刚被本源之力炼过的经脉很通畅,元力流得又稳又顺。
他领着元力在体内转了几圈,养着有点累的身子和神念,同时摸清楚自己的变化。
肌肉收得更紧,骨头变沉了,却也更有劲儿,气血在身子里奔得欢。
神海稳了不少,吞噬漩涡转得慢但扎实,中心那点黑深得很,吸周围乱灵气、炼灵气的速度都快了些。
最要紧的是,他对“吞噬”的理解多了点门道,像心里埋了颗种子,虽没发芽,却让他用功法更顺手了。
一炷香后,他睁眼,眼里的光收得很稳,气也沉了下来。累劲儿全消,精神头正好。
他起身走回洞口。那股又亲又狠的气再扑过来时,他没退。
他查了查身上的东西:赤霄剑挂在腰上,够得着;储物袋里,疗伤药、补元力的灵石、几张符、几样暗器都在;贴身玉佩有点凉,烬爷还睡着。
最后,他把意识探进神海,看了眼悬在吞噬漩涡中心的黑碎片。
碎片没什么光,但被那股毁灭气息一激,也微微透着点共鸣的劲儿——这或许是他最可靠的东西。
他抬头,看向那吞掉所有光的通道。石阶朝下,不知通向宝藏还是坟墓。但有些路必须走,有些答案得自己找。
林风眼里的犹豫彻底没了,只剩硬邦邦的坚定。
接了传承,就接了因果,该面对的躲不掉。逃没用,只会让危险在黑里越变越大。
他深吸一口大殿里又陈又冷的气,慢慢吐出来。然后抬右脚,稳稳踩上第一级石阶。
靴子踩在冰凉的石阶上,轻响一声“嗒”,瞬间被下面的黑吞掉。
他的影子,也一步一步,稳稳地走进那片能吞掉一切的黑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