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栅栏“哐当”合拢,回音在石洞里嗡嗡转了好几圈才散。
林风后背贴紧石壁,石头凉得渗人。
肩头被弩箭扫过的地方烧得慌,血泡透了半截袖子,黏糊糊地粘在皮肤上。
栅栏外三步远,站着个神海境后期的头目。
他看林风的眼神,跟看笼子里的野兽没区别,平平静静的,没一点起伏。
左右两侧,刚才被林风拍飞的两个汉子又爬起来了,一左一右堵着。
手里的刀和弩泛着冷光,锋刃上还沾着碎石屑。
洞壁上嵌着几块发光的破石头,光色发暗,把人的影子拉得歪歪扭扭,照得脸上一半青一半白。
最要命的是那股压得人喘不上气的力道,越来越沉。像有只看不见的手攥着五脏六腑,使劲往下扯。
元力在经脉里走得滞涩,跟生了锈的铁条似的,磨得经脉发疼。
“别白费力气。”头目开口,声音比石缝里的水还冷,“这‘困灵阵’专门克你们这些有修为的人。待得越久,你那点元力就跟漏桶似的,迟早空干净。”
他说话慢悠悠的,像在说一件早定了的事。
林风喘了口气,目光钉在头目腰上的鬼头令牌上:“谁派你们来的?”
头目嘴角动了动,算不上笑,顶多是脸上肉抽了一下:“快死的人,问这些没用。”
话音刚落,左边使刀的汉子动了。这次没敢靠近,站在两步外斜劈过来。
刀光发暗,没什么花样,角度却偏得狠,直奔林风右颈。
几乎同时,右边汉子的短弩响了。还是三箭,没射一条线,分别对着林风的心口、小腹和左腿。
配合得真他妈整劲。
林风不敢硬接,催动流影步,身子往左后方猛滑。阵法压制下,步法比平时慢了三成,动作都透着滞涩。
嗤——刀锋擦过右臂袖子,又划开一道口子,血立刻渗了出来。
噗噗两声,两支弩箭钉进他刚才靠着的石壁,箭头全没入石头里,力道大得吓人。第三支箭没完全躲开,擦着左大腿外侧飞过,带起一串血珠。
好几处伤口一起疼,火烧火燎的。
林风额头冒了汗,一半是疼的,一半是急的。
这阵法太恶心,像绑着沙袋跟人打架,再耗下去,迟早被磨死。
“别拖时间。”头目声音里添了点不耐烦,“外头没人会来这鬼地方。想痛快点,还是慢慢熬死?”
林风没搭话,脑子转得飞快。
硬拼肯定不行,得找破绽。
他扫了圈四周,最后视线又落回头目身上。擒贼先擒王,可这栅栏和阵法……
“大哥,这小子太滑,用‘蚀骨烟’算了!”使刀的汉子啐了口唾沫,语气狠巴巴的。
“对,省事。”拿弩的也跟着附和。
头目却摆了摆手,眼神在林风身上扫来扫去,像在看什么稀奇东西:“不急。主上交代,这目标可能有点特别,再看看。”
再看看?林风心里一动。看他怎么死?
就在这时,头目动了。他没走栅栏门,右手抬起,五指虚握。
一股阴冷黏稠的灰黑气从掌心钻出来,像活物似的贴着地面,悄没声地穿过栅栏缝隙,几条“小蛇”似的往林风脚下游。
黑气过处,地上的浮尘都结了层薄霜。
这气息——跟之前伏击者身上的一模一样,却更纯、更毒!
林风心里警铃炸响,想都没想就往后急退。可那灰黑气速度极快,还像能闻着活人气,立刻转方向追了上来。
他脚下流影步踩得飞快,在狭窄的栅栏里左躲右闪,好几次都差一点被缠上。
但黑气越来越多,渐渐织成一张网,把他活动的地方越缩越小。
终于,一道黑气缠上了他的左脚脚踝。
刺骨的冷瞬间爬上来,比腊月里光脚踩冰还难受十倍。
不光是冷,那黑气还带着腐蚀性,护体元力像黄油遇热刀,嗤嗤地化了。
皮肤像被无数细针扎着,疼得钻心。
更糟的是,一股阴毒的力道顺着经脉往上钻,到处乱撞。
“哼。”头目见状,低哼一声,像早料到会这样。
林风疼得眼前发黑,可他等的就是这个机会!
就在那股阴寒力道钻进经脉的瞬间,《九死吞天诀》猛地逆转!不再被动挡着,反倒像头饿疯了的凶兽,张开嘴就吞。
吞的不是外界灵气,是这些钻进体内的阴毒能量!
经脉里传来滋啦的怪响。原本乱撞的阴寒力道,像突然掉进滚油里,拼命挣扎扭动,却被一股更横的力道扯住、裹紧,逼着炼化。
疼还是疼,却变了味。从单纯被糟践,变成一边被破坏一边吞吃炼化的熬人折磨。
林风闷哼一声,嘴角溢出血丝,脸瞬间白得像纸。
效果却立竿见影。
左脚脚踝的蚀骨冷意退得飞快,跟潮水似的。
钻进经脉的阴寒力道被吞掉炼化后,竟化成一丝精纯的元力——只是还带着点阴冷劲——流进了丹田。
不光伤被稳住了,元力还补了点。
这一切都在眨眼间。
栅栏外,头目脸上的平静瞬间僵住。
他眼睛猛地瞪大,瞳孔缩成针尖,死死盯着林风脚踝处消散的黑气,还有林风身上一闪而过的诡异波动——那股能吞掉一切的感觉,他看得清清楚楚!
“这……这是……”头目声音第一次发颤,不是怕,是惊得厉害,“吞……吞天之力?!你是……吞天传人?!”
“传人”两个字一出口,他自己先愣住了,跟着脸色“唰”地白了,眼里又悔又恨,杀意翻涌。
糟了!说漏嘴了!
这个称呼,这个秘密,绝不能从他嘴里漏出去!
栅栏里的林风也懵了。
吞天传人?说他?就因为《九死吞天诀》?
烬爷从没提过什么“传人”,只说这功法是他当年瞎琢磨出来的,既逆天又坑人。
可看这头目的反应,他不光认识这功法,还知道这个称呼?这称呼听着就藏着大秘密。
林风还没来得及细想,头目已经彻底疯了。
“死!你必须死!现在就死!”他眼珠子都红了,刚才猫戏老鼠的从容全没了,只剩急得发疯的狠劲。
他不再远程控黑气,亲自出手。一掌拍在栅栏上,“咔哒”一声,困住林风的铁栅栏往上收了收,露出道仅容一人过的缝。
头目根本不等栅栏升完,身形跟鬼似的一闪,从缝里钻了进来。
速度比刚才那两个手下快了一倍都不止。
他双手齐出,招式不再阴柔,变得又刚又猛,带着撕咬般的煞气。
十指成爪,指尖裹着乌光,直抓林风的头和心口。
神海境后期的全力一击,再加上阴毒功法,威势吓人。
空气都被抓得呜呜响。
林风压力瞬间拉满,可心里却翻江倒海。
吞天传人?他们知道这功法?他们到底是什么来头?跟烬爷的死有没有关系?
疑问一堆,眼下先保命最要紧。
他咬牙把流影步催到极限,在窄小的空间里闪转腾挪。
赤霄剑舞起来,不再求招式好看,只把一丝吞噬之力附在剑锋上。
每一次格挡,都试着从对方的爪劲里扯点力道过来吞掉。
叮!嗤!噗!
金铁撞声、能量炸开的声、肉被划开的声混在一起,响个不停。
林风完全落在下风,身上又添了几道深可见骨的伤。
对方力道太猛,速度太快,那乌光爪劲也毒,就算吞掉一部分,剩下的力道也震得他气血翻涌,内脏发疼。
可他就像暴雨里的小船,看着要翻,却凭着《九死吞天诀》变态的恢复力和硬撑的劲,硬是没倒。
而且每挨一次打,每吞一点对方的力道,他就越熟悉这阴寒功法的路数,丹田那丝带阴冷劲的元力也越积越多。
此消彼长,未必不行。
头目越打越急,越打越惊。
他没想到自己短时间内拿不下一个神海三层的小子!
对方的功法太邪门,简直是他这脉的克星——每次一碰,自己的力道就少了点,怎么都找不回来。
不能再拖了。
他眼里狠色一闪,猛地退后半步,双手在胸前飞快结印,一股比之前更凶的阴寒气息开始聚积。
林风眼睛一亮——等的就是这个时候!对方蓄力的瞬间,旧力刚泄,新力没生,正是破绽。
他不退反进,把刚才挨揍时吞来、炼化好的阴寒元力,混着自己的元力,全灌进赤霄剑里。
剑身轻轻嗡了一声,剑芒不再是纯赤红,缠上了层暗红混灰黑的怪色。
斩!
没花哨名字,就是最简单直接的一记斜劈,把全身的劲都砸了进去。
这一剑快、狠,时机卡得准到极致——正好是头目印诀要成不成、气息乱掉的那一瞬间。
“什么?!”头目大惊,蓄力被打断,气血倒冲,嗓子里一阵发腥。他来不及多想,双臂交叉挡在身前,乌光聚成个小盾,硬接这一剑。
铛——!
巨响在地下炸开,震得耳朵嗡嗡响。乌光小盾瞬间碎了,赤霄剑势头稍减,还是狠狠斩在头目左臂和胸口的连接处。
噗嗤——
护体元力被劈碎,皮肉翻开,深可见骨。
头目惨叫一声,被力道掀得往后退,重重撞在石壁上,哇地喷出一大口黑血,脸瞬间灰了。
两个手下看傻了,站在原地忘了动。
林风也不好受,强行爆发让经脉像被针扎,胸口闷得慌。
他拄着剑才没倒,眼神却亮得吓人,一步步朝重伤的头目走过去。
“说!吞天传人是什么意思?你们是什么组织?谁派你们来的?”他声音哑得厉害,每个字都咬得极重。
头目靠在石壁上,看了眼林风,又低头瞅了瞅自己胸口的伤,脸上露出点惨笑,跟着变得决绝。
他眼里没一点怕死的样,只剩任务砸了的冷,还有点死也不松口的狠劲。
“嘿……嘿嘿……”他咧开嘴,血沫从嘴角往下淌,“想……知道?下……下地狱问去吧……”
话音刚落,他眼里的光突然灭了,脑袋一歪,顺着石壁滑坐下去,没了气息。
林风心里一紧,快步上前探了探他的颈动脉。
心脉断了,是自己弄死自己的。
死得干脆,让人心里发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