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消息传青，灵兮淡应
青州的秋阳透过灵兮阁的雕花木窗，洒在账房的红木桌上，将摊开的棉花账本染成暖金色。叶灵兮握着毛笔，正低头核对新到的棉花数量——这些棉花来自弥河沿岸的受灾农户，是他们灾后种下的第一批作物，每一笔都关乎着农户的生计，也关乎着灵兮阁后续的原料供应。
“姑娘，姑娘！好消息！”苏文渊拿着一封染了蜡封的书信，快步从外面走进来，脸上带着抑制不住的欣喜，连呼吸都有些急促。他刚从驿站取回京城分店传来的消息，一路小跑赶回灵兮阁，生怕耽误了告知叶灵兮的时间。
叶灵兮闻声抬起头，放下手中的毛笔，看着苏文渊急切的模样，眼中带着几分疑惑：“苏掌柜，何事如此着急？”
“京城的事成了！”苏文渊将书信递到叶灵兮面前，语气激动地说道，“您看！负责筹备分店的王管事来信说，之前刁难他们的那些权贵，突然全都收手了！户部、工部的审批一路绿灯，之前断供的木料商也主动上门道歉，连之前上门勒索的公子哥都没了踪影！王管事还说，这都是三皇子赵墨尘殿下暗中出手相助，他回京后专门动用了自己的人脉，才压下了那些人！”
他以为叶灵兮会和他一样激动——灵兮阁京城分店筹备多日，一直被权贵刁难，如今终于柳暗花明，还是皇子亲自出手相助，这不仅解决了分店的麻烦，更是给灵兮阁镀了一层“皇亲”的光环，日后在京城经营，定会顺利许多。
可叶灵兮只是伸手接过书信，抬眸淡淡扫了一眼上面的字迹，便将书信放在桌上，重新拿起毛笔，继续核对账本，语气平静无波，仿佛听到的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知道了。”
苏文渊愣住了，站在原地，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他以为自己没说清楚，又往前凑了凑，提高声音补充道：“姑娘，您没听清吗？是赵墨尘殿下！三皇子殿下啊！他可是皇子，能让他亲自出手相助，这可是天大的人情！王管事在信里还说，殿下特意吩咐他，让您有时间的话，给他回个信，也好让他知道您的心意。您不打算回应一下吗？哪怕是派个人去京城道谢，也好让殿下知道，我们领了他的情啊！”
在苏文渊看来，赵墨尘不仅是皇子，更是叶灵兮的旧识，如今对方主动帮忙，于情于理，都该有所回应。若是怠慢了，不仅会得罪皇子，还可能失去这棵“大树”，对灵兮阁日后的发展，绝非好事。
叶灵兮握着毛笔的手微微一顿，墨汁在宣纸上晕开一小团墨点。她抬起头，看向苏文渊，眼中依旧平静，没有丝毫波澜：“苏掌柜，不必了。他只是做了该做的事，无需回应。”
“该做的事？”苏文渊更加不解，皱着眉头说道，“姑娘，这怎么能是‘该做的事’呢？殿下是皇子，身份尊贵，没必要为了我们一家绸缎庄费心。他肯出手，定是看在您的面子上。我们若是连句感谢的话都没有，会不会显得太不近人情了？万一惹得殿下不快，对灵兮阁……”
“苏掌柜，你误会了。”叶灵兮打断他的话，放下毛笔，语气依旧平淡，“他帮灵兮阁，并非是看在我的面子上，也不是出于好心，而是为了履行承诺。之前他在青州时，我与他约定，他帮我解决京城分店的麻烦，我便允许他留在青州。如今他只是兑现了自己的承诺，谈不上什么‘天大的人情’，自然也无需回应。”
她顿了顿，目光落在桌上的书信上，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淡：“更何况，他这么做，未必全是为了履行承诺。他是皇子，心中所想的，从来都是权力与利益。他帮灵兮阁，或许是想借着此事，拉拢我，让我成为他争夺储位的棋子；或许是想向我证明，只有他，才能给我想要的帮助，让我放弃与殿下（赵景珩）的合作。不管是哪一种，都不是出于真心，我们又何必当真？”
苏文渊闻言，恍然大悟，心中的疑惑瞬间消散。他之前只看到了“皇子相助”的表面，却忽略了背后的利益纠葛。他看着叶灵兮平静的侧脸，心中满是敬佩——这位年轻的东家，不仅有经商的天赋，更有看透人心的智慧，面对皇子的“示好”，能保持如此清醒与冷静，实在难得。
“姑娘说得是，是在下考虑不周了。”苏文渊躬身道，“那京城分店的事，我们就按原计划进行，不必特意回应殿下？”
“嗯。”叶灵兮点头，重新拿起毛笔，“让王管事加快筹备进度，争取早日开业。另外，告诉王管事，开业后要注重品质与服务，不要因为有皇子相助，就放松警惕。京城不比青州，权贵众多，行事更要谨慎。”
“是！属下明白！”苏文渊躬身应下，拿起书信，转身离开账房。他知道，叶灵兮的决定，从来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绝不会出错。
账房内重新恢复了平静，只剩下叶灵兮笔尖划过宣纸的“沙沙”声。她看着账本上的棉花数量，心中却不由自主地想起了赵墨尘在青州的模样——他穿着青布长衫，站在灵兮阁后院，眼中满是不甘与恳求；他被迫妥协时，攥紧的拳头与苍白的脸色；他离开时，望着她背影的复杂眼神。
她并非铁石心肠，自然知道赵墨尘的付出并非全是“交易”，其中或许夹杂着几分真心。可她更清楚，自己与赵墨尘，终究不是一路人——他想要的是储位，是权力，而她想要的是为母亲翻案，是与赵景珩联手，扳倒二皇子与赵墨尘，还天下一个清明。他们的目标，从一开始就背道而驰。
与其给对方希望，不如从一开始就冷淡对待。这样，既不会让自己陷入情感的纠葛，也不会让赵墨尘抱有不该有的期待。
叶灵兮深吸一口气，将心中的思绪压下，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在账本上。灵兮阁的发展，联络旧部的计划，与赵景珩的合作……还有太多的事情等着她去做，她没有时间，也没有精力，去纠结这些无关的情感。
窗外的秋阳渐渐西斜，将她的身影拉得很长。账房内的灯光渐渐亮起，映照着她专注的侧脸，也映照着桌上那封来自京城的书信——那封被她轻轻放在一旁，再也没有看过一眼的书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