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尘子缩回地下室后，没再出来。
沈案坐在沙发上，钥匙串挂在手指上转圈。他听着楼下的动静，等了十分钟，一点响动都没有。
他站起身，走到厨房门口，对着楼梯口喊：“下水道堵了一晚上，你打算睡到明年？”
下面传来窸窣声，接着是脚步拖地的声音。药尘子从黑暗里走出来，头发乱糟糟的，道袍上还沾着灰。他抬头看沈案，眼神有点发虚。
“我已在研究破解之法。”他说，“此等凡俗杂务，岂是我辈所为？”
沈案靠着门框，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现在是早上八点十七分。你有两小时。超过一分钟，扣一百块房租。”
药尘子嘴唇抖了一下。“你可知我当年在丹宗讲法时，三千弟子跪地听训？”
“现在你是租客。”沈案说，“而且欠我三个月水电费。”
药尘子不说话了。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空着的手，又抬头看向灶台上的腌菜碗。那碗正好好地摆在那儿，里面浮着几片萝卜和一层白膜。
他咬牙走上前，伸手去拿。
指尖刚碰到碗边，钥匙串突然发出一声轻响。沈案手腕一动，金属链子晃了一下。地面立刻震了一下，药尘子脚下一软，差点跪下去。
他猛地收回手，脸色变了。
“七曜阵……居然还能响应操控？”他低声说。
沈案没理他，转身走到餐桌旁坐下。“动手吧。别指望我教你怎么做。”
药尘子站在原地，盯着那个腌菜碗看了很久。最后他叹了口气，从怀里掏出一块破布铺在地上，又摸出三根断掉的香插在缝隙里。
他盘腿坐下，双手结印，嘴里开始念咒。
沈案抱着手机，靠在椅背上看着。
药尘子越念越快，手指翻动，额头冒汗。忽然他一掌拍向地面，三根香同时点燃，火苗呈青色。
他抓起腌菜碗，小心翼翼放在香阵中央。然后咬破手指，滴了一滴血在碗沿上。
碗没反应。
他又滴了一滴，用力掐诀。这次碗底闪过一道暗光，像是有什么东西被唤醒了一瞬，又立刻熄灭。
药尘子皱眉。“不对劲……这鼎灵被压制得太死，连通灵都困难。”
沈案喝了口茶。“你以前用它炼过什么？”
“九转回魂丹。”药尘子说，“能活死人，肉白骨。”
“现在它腌过萝卜、酸豆角、雪里蕻。”沈案说，“上周还泡过臭豆腐。”
药尘子脸都绿了。
他深吸一口气，闭上眼，双手再次结印。这一次他调动全身真元，口中喝出一个音节。
“焚！”
青色火焰顺着香火窜入地下管道，沿着墙角蔓延。厨房地板微微震动，下水口传出咕噜声。
沈案坐直了些。
起初有效果。堵塞的声音在减弱，水流开始松动。药尘子嘴角露出一丝笑。
但三秒后，火焰突然变红，接着炸成一团。
“轰——”
井盖被掀飞，污水混着烂菜叶喷出来，像喷泉一样冲上天花板，哗啦啦落下来。
药尘子正对着下水口，整张脸都被糊住了。绿色黏液顺着眉毛往下淌，头顶那片萝卜滑下来，啪嗒掉进他的领子里。
沈案往后一仰，躲过飞溅的脏水。他慢悠悠掏出手机，打开录像功能，对着药尘子拍了十秒。
然后他顺手发朋友圈，配文：新租客技能get√，建议申报非物质文化遗产。
药尘子站在原地，浑身滴水，牙齿打颤。
“你……”他声音发抖，“你故意的。”
“我什么？”沈案收起手机，“是你自己要试的。我又没逼你把丹炉塞进下水管。”
“这不是丹炉！这是吞天鼎！”药尘子吼起来，“它曾镇压过三千世界的污秽之气，如今却被你用来装咸菜，还让我拿它通下水道？！”
沈案站起来，走到他面前，抬起手。钥匙串垂在胸前，轻轻晃了一下。
地面立刻浮现七道金纹，围成圆形，将两人罩在里面。药尘子脚下一软，膝盖直接砸在地上。
“你说它是鼎。”沈案说，“在我这儿，它是腌菜缸，是饭盆，也是疏通工具。”
药尘子抬头看他，眼里全是怒火。
“你根本不知道自己握着什么。”
“我知道。”沈案说，“我的东西，我说是什么就是什么。”
他收起钥匙串，金纹消失。药尘子撑着地站起来，道袍还在滴水，脸上脏得看不出本来模样。
“明天继续通。”沈案说，“通不完，别想上楼吃饭。”
药尘子没说话，低着头往楼梯走。经过腌菜碗时，他脚步顿了一下。
碗里的水晃了晃，底部似乎有一道极细的裂痕闪了一下光。
他没敢多看，快步下了楼。
楼上走廊传来开门声。苏红绫探出头，手里拿着毛巾，显然是听到动静出来的。她看见厨房满地污水，又看见药尘子狼狈下楼的背影，忍不住捂嘴笑了。
“你们这是……搞装修？”
沈案擦着手里的杯子，没抬头。“新租客交学费。”
苏红绫靠在门框上，眼睛亮亮的。“我看他不像修理工。”
“他以前是炼丹的。”
“哦？”苏红绫来了兴趣，“那挺厉害啊。”
“现在不如扫帚好使。”沈案说，“至少扫帚不会炸管道。”
苏红绫笑出声，走进房间前回头看了眼厨房。她的目光落在腌菜碗上，停了几秒。
碗静静摆在桌上，表面那层白膜微微起伏，像是呼吸。
她关上门。
屋里，她从箱子里拿出《守鼎篇》，翻开第一页。手指划过一行字：“鼎灵沉眠，唯血脉可启。”
她低声说：“这房东……比想象中难搞。”
厨房里，沈案把最后一块地擦干净，把拖把扔进桶里。他坐回餐桌，拿起手机看了眼朋友圈。
已经有二十多个点赞。陆千机评论：“建议申请专利，名字我都想好了——智能生态净化系统。”
他放下手机，拿起钥匙串，在手里掂了掂。
外面阳光照进来，落在碗口。那一瞬间，碗底的裂痕又闪了一下，比刚才更亮。
沈案没注意。他起身准备泡茶，刚拉开柜门，身后传来一声闷响。
腌菜碗自己移动了半寸，正好对准了下水口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