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张的气氛如同绷紧的弓弦。小镇的街道看似空无一人，但每一扇破损的窗户，每一个阴暗的巷口，都仿佛隐藏着窥视的眼睛。
拉普兰德像一道白色的影子，在断壁残垣间快速移动，我竭尽全力跟在后面，呼吸因为紧张和急速奔跑而有些紊乱。
而我的进步也在此时显现出来。
我的脚步更轻，落点更准，对拉普兰德骤然停顿或转向的预判也更快。
我不再是那个需要她时时回头确认是否跟丢的累赘。
但即便如此，那种被多方势力锁定的压迫感，依旧让我脊背发凉。
而这时拉普兰德突然在一个十字路口刹住脚步，将我猛地拉进一栋半塌的房屋废墟里。
几乎在同一时间，几发源石榴弹精准地落在我们刚才经过的位置，爆炸的冲击波裹挟着碎石扑面而来。
“啧，‘清洁工’的打招呼方式还是这么热情。”她啐了一口，眼神冰冷地透过墙壁的裂缝向外观察。
“左边三个，右边两个，远处还有个狙击手，‘灰鼬’的人混在里面，想捡便宜。”
她迅速判断出形势，但眉头微蹙。
对方的布置很刁钻，形成了一个交叉火力网，硬冲出去伤亡会很大，尤其是还有个远程狙击手压制。
“那个狙击手，”我压低声音，凭借这些天被强迫锻炼出的观察力，努力回忆着，“在……钟楼残骸的三层，窗口有块破红布。”
拉普兰德有些意外地瞥了我一眼，显然没料到我能注意到这个细节。
她迅速确认了一下，点了点头：“眼神不错。但没用，我们够不到他。”
僵持。
对方在稳步压缩包围圈。
拉普兰德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剑柄，她在快速计算着突围路线和风险，但无论哪条路，都避不开狙击手的致命威胁。
我甚至能感觉到她肌肉的紧绷，那是野兽被逼入角落时的本能反应。
但就在这时，一种奇异的冲动涌上我的心头。
那不是勇气，而是一种基于无数次“死亡”和“重置”后产生的、对危险轨迹的直觉。
我注意到对面一栋楼二层的一个窗户，有个身影晃动了一下，似乎是在给同伴打手势。
而那个位置，恰好是狙击手视野的一个微小盲区。
只要动作够快，或许能……
“拉普兰德，”我声音沙哑地开口，打断她的思考，“给我10秒钟。”
她猛地转头看我，瞳孔里满是诧异和不解：“你想干什么？送死吗？”
“信我一次。”我紧紧盯着她，眼神里是前所未有的坚决，“10秒后，你从右侧突击，直接解决右边那两个，狙击手……交给我。”
我的话近乎疯狂。
我一个连像样武器都没有的人，如何去对付一个占据制高点的狙击手？
拉普兰德的眼神里也充满了怀疑，但或许是我眼中那种破釜沉舟的光芒，或许是她自己也被逼入了绝境，又或许，在她内心深处，对我这个“异常”的存在还抱有一丝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期待。
“……你最好别让我失望，‘野狗’。”她最终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算是默许了我的疯狂计划。
她没有问细节，因为时间不允许。
我深吸一口气，在她开始倒计时的目光中，猛地从藏身处窜了出去！
不是冲向狙击手所在的钟楼，而是直奔对面那栋二层小楼！
我的动作毫无章法，完全是凭借重置后强化的爆发力和对那微小盲区的信念。
子弹瞬间呼啸而来，打在我身后的地面上，溅起一片尘土。
我能感觉到死亡擦肩而过的灼热气息，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
“五、四……”拉普兰德冰冷的声音在我脑后响起，像是在催命。
我冲进了小楼，不顾一切地沿着摇摇欲坠的楼梯向上狂奔。
楼下的敌人被我这突如其来的自杀式行动搞懵了，火力出现了瞬间的迟疑。
“三、二……”
很快我冲到了二层那个窗口。
对此，那个正在打手势的敌人惊愕地回头，还没来得及举枪，我就已经合身撞了上去！
我们两人一起撞破了本就腐朽的窗户，朝着楼下坠落！
这一下，完全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
而坠落的过程中，我死死缠住那个敌人，将他当成肉垫。
当然更重要的是，我们坠落的位置和轨迹，恰好遮挡了钟楼上那个狙击手瞄准拉普兰德藏身处的视线！
“一！”
就在我们坠地发出沉闷响声的同一瞬间，拉普兰德动了！
如同出膛的炮弹，她从右侧废墟中激射而出！
因为狙击手的视线被我们下坠的身影短暂遮挡，她赢得了至关重要的两秒钟！
剑光闪过，右侧那两个敌人几乎没反应过来就被瞬间斩杀。
拉普兰德没有丝毫停顿，借着冲势直接扑向左侧被这突发状况惊呆的三人组。
她的战斗节奏一旦启动，便是雷霆万钧。
而我，在落地的剧痛传来之前，就感觉胸口一麻，应该是狙击手在视线恢复后含怒射出的子弹。
意识迅速模糊，最后映入眼帘的，是拉普兰德在敌群中如同白色旋风般的身影。
以及她抽空瞥向我这个方向时，那眼神中一闪而过的极其复杂的情绪。
那不是感激的眼神，更像是一种……被意外之物打乱了计算后的震惊，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躁动。
……
凌晨四点。
重置。
我在一个陌生的相对安全的角落里醒来，身体完好无损。
而几乎是同时，拉普兰德的声音从旁边阴影处传来，带着一种我从未听过的古怪的平静：
“你还真是……每次都能给我带来点‘惊喜’啊，混蛋。”
我抬起头，看到她靠墙坐着，双剑放在手边，白色的长发有些凌乱，脸上还带着一丝未干的血迹。
她正看着我，那双蓝灰色色的瞳孔里，之前常有的疯狂和戏谑淡去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审视。
“那种送死的方法，是谁教你的？”她问。
“没人教。”我老实回答，“只是觉得……那样可能有用。”
“有用？”拉普兰德嗤笑一声，但笑声里没了以往的讽刺，反而有点……无奈？
“你差点就真死了。如果不是你那该死的‘刷新’……”
她没再说下去，只是摇了摇头。
沉默了片刻，她突然说：“那个狙击手，我解决了，在你……‘刷新’的时候。”
我愣了一下。
“你干扰了他三秒。”拉普兰德继续说道，目光望向虚空，仿佛在复盘当时的场景。
“那三秒时间足够我砍掉左边那三个废物，然后加速绕到钟楼后面了。
我想他至死都没想明白，为什么你会突然不要命地冲出来。”
她说着的时候顿了顿，转过头，再次看向我，眼神锐利：“你赌对了，用你的命，赌赢了三秒钟。”
这不是夸奖，而是陈述一个事实。
但我知道，这比她任何一句嘲讽都更有分量。
而我不仅仅是一个沙袋或观测对象了。
因为我在关键时刻，用这种近乎自毁的方式，实实在在地帮到了她，影响了战局。
拉普兰德站起身，走到我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她没有像往常那样用剑背敲打我，而是伸出了手。
“起来，‘野狗’。”她的语气恢复了平时的腔调，但似乎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麻烦还没完。西西里夫人的鬣狗们鼻子灵得很，接下来，我们要主动去找点‘大麻烦’了。”
我看着她的手，迟疑了一下，还是抓住了。
她一把将我拉起来，力量很大，但动作却似乎……没那么粗暴了。
我证明了，即使是一颗不起眼的石子，在关键时刻，也能成为改变战局的因素。
而在拉普兰德这匹孤狼的眼中，我这只“野狗”的价值，似乎终于超出了“有趣”和“耐用”的范畴，染上了一点近乎……“有用”的色彩。
前方的路依然危机四伏，但我和她之间，那根无形的绳索，似乎因为这次的配合，而悄然绷紧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