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道长那句“被妖物表象蒙蔽”的话，带着明显的气急败坏和色厉内荏，飘在清晨的空气里，却没能再像之前那样引起众人的附和。姜璃青云宗弟子的身份，就像一块沉甸甸的砝码，压得那些原本躁动的心都安静了不少。不少人看着李道长的眼神，都带上了几分怀疑和审视。
姜璃面对李道长的质疑，神色没有丝毫变化，只是淡淡地回了一句：“贫道只陈述所见事实。是非曲直，自有公论。” 她的话不多，但那种基于实力和身份的从容，反而比任何激烈的辩驳都更有力量。
李道长被噎得够呛，脸上一阵青一阵白，胸口起伏，显然憋闷到了极点。他知道，在“妖女是否伤人”这个问题上，有姜璃作证，自己已经很难占到便宜了。再纠缠下去，只会更失颜面。
必须换个攻击点！
他的目光阴鸷地扫过林玄，又扫过那座破败的道观，脑子里飞快地转着。忽然，他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对啊！这山，这地，可不是谁想占就能占的！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怒火，脸上努力挤出一丝看似公允的严肃表情，拂尘指向林玄身后的道观，声音提高了八度，试图重新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
“好！即便如姜仙子所言，那妖女暂且未曾为恶！那此事也可容后再议！但是——”
他话锋猛地一转，声色俱厉地指向林玄：
“此子林玄！私自占据我清水铺境内山林，毁坏植被，搭建这不明不白的巢穴，此事又当如何解释？！”
他环视众人，义正辞严：“此山虽非我清风观私产，却也是方圆百里乡民共有之山林！岂容外人随意侵占、胡作非为？！此等行径，与山匪流寇何异？！”
这一顶大帽子扣下来，不可谓不狠！直接把林玄从“包庇妖邪”打成了“非法占地”，试图重新站在道德和规则的制高点上。
人群的注意力果然又被拉了回来。是啊，这山确实是大家砍柴打猎的地方，这小子不明不白地在这儿盖房子住下，好像……是有点说不过去？
压力再次回到了林玄身上。
林玄心里先是一紧，暗骂这老家伙真会找茬！但随即，他脑子飞快地一转，反而有点想笑。跟他讲地盘？讲所有权？他一个受过现代教育（虽然学得不咋地）的穿越者，还能被这种封建时代的土地观念给唬住？
他非但没有慌张，反而脸上露出了几分诧异和无辜的表情，摊了摊手，对着李道长，语气甚至带着点疑惑：
“李道长，您这话……从何说起啊？”
他指了指身后的破道观：“这地方，荒废了多少年了？怕是比您岁数都大吧？门窗都没了，屋顶都塌了半边，早就没人要了！我路过此地，见是个无主的破落户，稍微收拾收拾，暂且遮风挡雨，这……好像不犯王法吧？”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那些镇民，声音提高了一些：“咱们清水铺的官府衙门口，贴的告示里，有没有哪一条写着，不准人在无主的荒山上，住没人要的破房子啊？”
这话问得朴实，却让不少镇民下意识地摇了摇头。确实，这黑风林偏僻，这道观废弃已久，谁管啊？
李道长被问得一噎，强辩道：“纵然是荒山破观，也属本地辖制！岂是你说占就占的？！”
林玄等的就是他这句！他立刻接过话头，语气变得尖锐起来，目光直直地盯着李道长：
“哦？属本地辖制？那晚辈倒要请教道长了！您说这山是‘乡民共有’，那到底是归镇上里正管？还是归县衙户房管？或者……”
他故意拖长了语调，目光带着一丝探究的意味，一字一顿地问道：
“莫非……这道观所在的这片山地，其实早就划归您‘清风观’的名下，是您观的私产了？！如果是这样，那倒是晚辈唐突了！还请道长出示地契文书，晚辈立马卷铺盖走人！绝无二话！”
“私产”！“地契文书”！
这几个字像是有魔力一样，瞬间在人群中炸开了锅！
那些镇民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表情都变得微妙起来。这黑风林大家平时砍柴打猎都习惯了，从来没听说属于谁啊？要是清风观真把这山说成是他们的私产，那以后大家还能不能上山了？
一种关乎自身利益的警惕和猜疑，迅速在镇民中蔓延开来。看向李道长的目光，也从之前的支持、敬畏，多了几分审视和防备。
李道长被林玄这突如其来、角度刁钻的反问给彻底问懵了！他本来想用“公有地”的大义压人，没想到林玄反手就把“私有产”的帽子扣了回来！他清风观哪有这山的地契？别说没有，就算有，他敢当众承认吗？那不成与民争利了？他辛苦维持的“正道”形象还要不要了？
“你……你……胡言乱语！”李道长气得胡子都翘了起来，手指着林玄直哆嗦，脸色涨得通红，半天憋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他感觉自己像是陷入了一个泥潭，越挣扎，陷得越深！这小子完全不按常理出牌，东一榔头西一棒子，专门挑他话里的漏洞钻！
那种被当众戳破心思、又无法自圆其说的尴尬和恼怒，让他几乎要失去理智。周围那些镇民窃窃私语和怀疑的目光，更是像针一样扎在他身上。
在极度的窘迫和愤怒之下，李道长再也顾不得什么风度了，他猛地一跺脚，几乎是咆哮着吼道：
“强词夺理！简直是强词夺理！”
“此山乃无主之地，乃天赐之资！正因无主，才更需要维护！我等修行之人，自有护佑一方山水清净、免遭邪祟侵染之责！岂容你在此巧言狡辩，混淆视听！”
这话，已经有点蛮不讲理、强词夺理的味道了。说白了，就是“我看不顺眼，我就要管”！
但恰恰是这种气急败坏的暴露，让林玄心中更加有底了。这老道，快没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