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目光落在司景堔瞬间僵住的脸上,轻声问道:“司公子,你猜猜看,这天下间,有多少君王枭雄,会因为我医仙谷的这个承诺,而对你们西平郡这块肥肉……趋之若鹜呢?到那时,四面楚歌,八方皆敌,你义王府,还能在西平那片土地上,存在几天?”
玄云的这番话,如同釜底抽薪,又似冰水浇头,瞬间将义王府与医仙谷的个人恩怨,拔高到了列国博弈、天下大势的残酷层面。
他一针见血地刺中了义王府看似强大、实则最为致命的软肋——它并非无懈可击的庞然大物,而是身处群狼环伺之中的一块肥肉。
以往凭借实力和朝廷的顾忌维持平衡,但医仙谷若有心搅局,足以打破这个平衡。
司景堔被这番诛心之言噎得面色由猪肝般的涨红急速褪成惨白,再由惨白转为铁青,胸口剧烈起伏,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竟找不到任何言辞来反驳。
对方描绘的那种可怕前景,像一只无形冰冷的手,死死扼住了他的喉咙,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他第一次清晰地感受到,除了父王的权势,这世上还有另一种更超然、更令人恐惧的力量。
一旁的薛公公听得心头巨震,后背瞬间被冷汗浸湿,暗道这两位医仙谷的长老果然非同凡响,言辞犀利如刀,句句直戳要害,连消带打,将这不可一世的纨绔子弟怼得哑口无言,气势全无,实在是……大快人心!
不过他可不敢将这份快意表露分毫,连忙将头垂得更低,努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生怕床上那濒临疯狂、羞怒交加的“小阎王”将无处发泄的滔天怒火迁延到自己身上。
司景堔虽狂妄跋扈,但终究不是彻头彻尾的蠢货。
医仙谷在各国皇室与江湖中那超然物外、盘根错节、举足轻重的地位和影响力,他还是隐约知道一些的。
虽然了解不深,但从这两个老家伙有恃无恐、甚至反将一军的强硬态度来看,他们所言恐怕并非完全是虚张声势。
若真因他一时之气,为父王惹来如此恐怖的敌人和四面楚歌的局面……那后果,他简直不敢想象。
想到可能引发的连锁反应,司景堔心底开始发虚,那股仗着父王权势的嚣张气焰,如同被针扎破的皮球,瞬间泄了大半,只剩下强撑着的、色厉内荏的空壳。
然而,尽管司景堔心中已然明了其中的利害关系,知晓踏平医仙谷绝非易事,甚至可能引火烧身,为父王招来灭顶之灾,但那从小被骄纵惯了的、不容丝毫忤逆和折辱的自尊心,却如同毒焰般再次灼烧起他残存的理智。
再想起他离开西平郡时,他父王说的“你去京城就按自己的心意来,不管出了什么事,一切都有父王”。
一想到有父王兜底,他心里就有了底气,恶狠狠地想道:就算暂时动不了医仙谷的根基,不能让父王立刻发兵,难道现在,就在这皇宫里,我还收拾不了你们两个敢指着鼻子骂我、让我如此难堪的老东西?这口气若不出,我司景堔还不让人笑话?!
一种惯有的、近乎盲目的有恃无恐的心态再次占据了上风。
他阴冷的目光在霍山和玄云身上扫视,开始盘算着:
在西平郡,就算闹出人命,玩死几个不开眼的官家小姐,最后也不过是父王出面,多赔些金银田产,或是让出些无关紧要的矿脉商路,那些苦主家族便感恩戴德、偃旗息鼓。
这次不过是杀了两个不识抬举的老匹夫,而且又是父王允许他按照心意来,杀了这两人,医仙谷难道还真敢为了两个行将就木的老家伙,跟我义王府彻底撕破脸、不死不休不成?大不了……多付出些代价罢了!
医仙谷给人治病也是为了求利,得了足够的好处,自然就不会再为难我们义王府了!’
这种早已根深蒂固的、视规则与人命如无物的思维,让他彻底抛弃了玄云方才警告所带来的最后一丝理智与顾虑。
他将所有的羞愤、恐惧与暴戾都扭曲成了杀意,对着那侍卫声色俱厉地咆哮,试图用巨大的音量掩盖内心深处不断滋生的虚怯,指向霍山和玄云:
“杀!给我杀了这两个老不死的!小爷我长这么大,还没人敢这么咒我、辱我!立刻!马上!我要亲眼看着他们血溅五步!让他们尝尝,敢说小爷断腿是活该、是报应的代价!”
那侍卫面露难色,压低声音试图劝阻:“公子,三思啊!他们……他们是陛下亲自请来为您治腿的神医,若在宫中动手,恐怕……”
“闭嘴!”司景堔彻底失去理智,嘶吼道,“我让你杀你就杀!我的命令你也敢违抗?再敢啰嗦半句,我连你一起宰了!是你死还是他们死,自己选!”
侍卫见司景堔状若疯魔,双眼赤红,知道任何劝说都已无用,反而会引火烧身。
他只得一咬牙,眼中闪过一丝决绝,“锃”地一声森然脆响,腰间佩剑应声出鞘,寒光凛冽的剑尖直指霍山,沉声道:
“二位,对不住了!黄泉路上,要怪就怪你们自己口舌招尤,触怒了不该触怒之人!”
霍山面对那吞吐着寒气的剑尖,非但毫无惧色,反而嗤笑一声,满是鄙夷地拍了拍自己的胸口:
“哼,拿把破铁片就想吓唬你霍爷爷?小子,你还嫩了点!来来来,照这儿刺!老夫今天要是皱一下眉头,就算白活这么大岁数!”
侍卫被他的蔑视激怒,不再犹豫,手腕一抖,剑光如电,直刺霍山胸口!
司景堔见状,脸上瞬间绽放出残忍而快意的扭曲笑容,仿佛已经看到霍山被一剑穿心、鲜血喷涌的画面,连腿上传来的钻心剧痛都暂时忘却了。
然而,下一瞬,异变陡生!
只见霍山手腕处一道翠影闪过,一条婴儿手臂粗细的藤蔓如同灵蛇出洞,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激射而出,“嗖”地一下便缠住了侍卫持剑的手腕!
“呃啊!”侍卫只觉得手腕处传来一股难以抗拒的巨力,骨头仿佛要被勒断,剧痛之下五指不由自主地松开,“哐当”一声,佩剑应声掉落在地。
不待他做出任何反应,那诡异的藤蔓如同拥有自己的意志般,猛地向侧后方一甩一扯!侍卫下盘不稳,整个人被带得踉跄扑出好几步。
紧接着,那藤蔓如同疾风骤雨般,带着“呼呼”风声,劈头盖脸地朝他身上抽打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