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中的光线逐渐变得昏黄,太阳西斜,将树影拉得老长。陶离青那扰人心神的声音不知何时已经消失,或许是觉得徒劳无功,或许是又在酝酿新的阴谋。
林间恢复了表面的寂静,但这份寂静之下,潜藏着更深的危机。
叶聆风不敢有丝毫放松,坐忘心剑的灵觉如同张开的蛛网,覆盖着周身数丈范围。
他沿着之前判断的方向,小心翼翼地前行,每一步都踩得极为踏实,感知着地面的任何异样。陶离青的机关诡计让他吃够了苦头,他不能再在阴沟里翻船。
突然,左侧后方一簇茂密的灌木极其轻微地晃动了一下,幅度很小,不像是风吹的。几乎在同一瞬间,一股尖锐的破空声袭向他的后心!
来了!
叶聆风一直紧绷的神经骤然反应,他头也不回,听风辨位,身体如同鬼魅般向右侧猛地滑开半步。
一道乌黑的寒光擦着他的左肋衣衫掠过,“夺”地一声,深深钉入前方一棵树干上,那是一枚造型奇特的梭形飞镖,尾部带着细小的倒钩。
一击不中,偷袭者毫不停留,林中响起一阵极其轻微的、如同蝙蝠振翅般的衣袂破风声,一道瘦小的黑影在林木间几个闪烁,便欲远遁。
是郭翼!他终于按捺不住,亲自出手了!
叶聆风岂能让他再逃?
连日来的焦躁、愤怒、憋屈,在此刻尽数化为冰冷的杀意。
他左脚猛地蹬地,脚下泥土炸开一个小坑,身形如同炮弹般射出,直扑那道试图融入林荫的黑影!
“哪里走!”
郭翼的轻功果然超绝,尤其是在这地形复杂的密林中,更是如鱼得水。
他并不与叶聆风正面交锋,只是凭借着鬼魅般的身法,在树木间急速穿梭、变向。
时而在左,时而在右,身影飘忽不定,真如暗夜血蝠,只留下一连串令人眼花缭乱的残影。
叶聆风将身法催动到极致,紧紧咬在郭翼身后。
两人的速度都快到了极点,在昏黄的林间化作两道追逐的灰线。郭翼不断利用粗壮的树干作为掩体,绕行、急停、骤起,试图甩开叶聆风。
几次三番,叶聆风眼看就要追上,郭翼却总能以一个不可思议的直角转折,或者借助一根垂下的藤蔓瞬间改变方向,再次拉开些许距离。他偶尔还会反手射出几枚飞镖,或者扬出一把淬毒的细针,不求伤敌,只求阻碍叶聆风的追击步伐。
叶聆风心中焦灼,知道这样追下去不是办法。郭翼显然是在故意消耗他的体力和耐心。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一边维持着高速追逐,一边将坐忘心剑的灵觉专注于郭翼本身。
他不再仅仅用眼睛去追捕那道飘忽的黑影,而是用心去“看”,去感知郭翼气息的流动,肌肉发力的征兆,以及他下一步最可能的落点。
又一次,郭翼借助前方一棵歪脖子树,身形一矮,准备从树干下一个低矮的树洞旁钻过,这是他惯用的摆脱方式。
就是现在!
叶聆风瞳孔一缩,在郭翼身形将动未动的刹那,他已经预判到了对方的意图!他前冲之势不减,右手却快如闪电般握住了剑柄。
锵!
长剑出鞘,带着一股冰冷的锐气,直刺而出!这一剑并非刺向郭翼的身体,而是精准无比地刺向那歪脖子树树干与树洞之间的空隙,正是郭翼下一步必经之地!
郭翼显然没料到叶聆风竟能预判到如此细微的动作,他身形刚从树洞旁探出,冰冷的剑尖已然等候在那里!
他大惊失色,硬生生止住去势,整个身体以一种违反常理的角度向后扭曲,如同折断了一般。
嗤啦!
尽管他反应已是极快,剑尖还是在他左肩外侧的衣衫上划开了一道长长的口子,甚至擦破了皮肉,留下一道血痕。
郭翼闷哼一声,眼中闪过一丝骇然。
他不敢再有丝毫停留,足尖在树干上一点,身形如同受惊的夜枭般向后急退,同时左手猛地向地上一挥!
“嘭!”
一团浓密的黑灰色烟雾骤然炸开,迅速弥漫,瞬间遮挡了叶聆风的视线,刺鼻的硫磺气味充斥四周。
叶聆风担心烟雾有毒,立刻屏住呼吸,长剑在身前舞出一片剑幕,护住周身,同时向后疾退数步,脱离烟雾范围。
待烟雾稍稍散去,前方早已失去了郭翼的踪影,只有那被划破的衣衫碎片和几点洒落的血迹,证明他刚刚确实吃了点小亏。
叶聆风没有立刻再追,他站在原地,微微喘息着,平复着剧烈运动后的气息。
刚才那一剑,虽然未能留下郭翼,却让他验证了坐忘心剑在实战中的强大效用。只要冷静下来,他完全可以捕捉到这些精于身法者的轨迹。
他走到郭翼最后消失的地方,蹲下身,仔细查看。
除了血迹和碎布,在旁边的落叶中,他发现了一个小小的、不起眼的油纸包。
捡起来打开一看,里面是半块已经有些干硬发黄的饼子,看起来像是随身携带的干粮。
这本来没什么稀奇,但叶聆风注意到,这干粮的边缘,被人用利器刻上了一个小小的、扭曲的图案——那像是一只抽象的眼睛,瞳孔处却是一把滴血的短刀。
刀魔众的标记!
而且,这个标记的样式,与他之前见过的任何刀魔众信物都有所不同,似乎代表着某个特定的据点或者级别。
这绝对是意外之喜!郭翼在匆忙逃脱时,竟然掉落了这样一件东西。这半块带有独特标记的干粮,无疑是一个极为重要的线索!
叶聆风小心翼翼地将这半块干粮重新用油纸包好,放入怀中。
他站起身,望向前方幽暗的林地。虽然让郭翼再次逃脱,但并非全无收获。至少,他确定了追踪的方向没有错,并且得到了一个可能直指对方老巢的凭证。
天色越来越暗,夜幕即将降临。
叶聆风知道,夜晚的山林将更加危险,但也可能是数日来紧绷心神、设计拖延他的陶离青和郭翼放松警惕的时候。
他深吸一口林间冰冷的空气,眼神重新变得锐利而坚定。循着血迹和郭翼逃离时不可避免留下的新痕迹,他再次迈开了脚步。
这一次,他的目标更加明确——找到那个标记所代表的地方,救出东方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