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一夜的休整,加上火堆的暖意,叶聆风体内的躁动暂时被压制下去,虽然依旧虚弱,但精神明显好了许多。
东方秀的脸上也重新有了些许血色,眼神里充满了对前路的期盼。
按照山民的指点,三人一路向西南方向深入。山路越发崎岖难行,人烟愈发稀少。
中午时分,他们在一处能看到远处云雾缭绕的巍峨山脉的山坡上停下歇脚。
叶聆风指着那片苍茫的群山,语气带着一丝振奋:“应该就是那里了。山民说,神农谷就在那片群山深处。”
希望就在眼前,东方秀忍不住握紧了叶聆风的手,用力点了点头:“我们快到了!”
穆之景站在一旁,目光也投向那片山脉,眼神却有些飘忽,似乎在权衡着什么。
歇息片刻后,他忽然转过身,对着叶聆风和东方秀,脸上露出几分恰到好处的惭愧和犹豫,拱手道:“叶兄,东方姑娘,送到此处,小生……恐怕要就此别过了。”
叶聆风微微一怔:“穆兄要走了?可是我们还未到神农谷……”
穆之景叹了口气,解释道:“不瞒二位,小生忽然想起,在此地往东不远,似乎有一位远房表亲居住。如今我盘缠用尽,衣衫狼狈,实在不便再继续叨扰二位,也恐成为二位进入深山后的累赘。我想先去投奔亲戚,暂且安身,再做打算。”
他的理由合情合理,一个落魄书生,跟着他们进入深山老林确实不便,去寻找亲戚投靠是最正常的选择。
叶聆风看着他真诚的神情,虽觉突然,却也理解。
他点了点头,从怀中取出一些散碎银两,不由分说地塞到穆之景手中:“穆兄,江湖路远,这些盘缠你拿着,路上也好有个照应。此次一别,不知何时再见,望自珍重。”
手中的银两还带着叶聆风的体温,李影扮演的穆之景手指微微一颤。
这种毫无保留的、纯粹的善意,又一次让他感到措手不及。他扮演过无数角色,接受过各种“馈赠”,但大多是利益交换或别有用心。
像这样仅仅因为同行之谊就赠予盘缠的,少之又少。
他抬起头,看着叶聆风清澈而坦荡的眼睛,看着东方秀也对他微微点头示意,那眼神中的戒备已然不多。
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在他心底翻涌。
有任务达成的冷静,有对这种纯粹信任的一丝难以言喻的不舍,甚至还有一丝极淡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更不愿承认的……愧疚。
他压下心头所有的异样,深深一揖,语气带着书生特有的感激:“多谢叶兄!大恩不言谢,他日若有缘,定当报答!二位前往神农谷,也请万事小心!”
说完,他不再停留,转身沿着来时路的方向走去。走了十几步,他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阳光下,叶聆风和东方秀并肩站在一起,正目送着他离开。见他回头,叶聆风还对他挥了挥手。
李影迅速转回头,加快了脚步,青衫背影很快消失在山路的拐角处。
他需要尽快将“目标前往鸣鸿山庄禁地”的情报,详细汇报给罗广。
……
送别穆之景,叶聆风和东方秀继续向着那片巍峨群山进发。又走了大半日,根据山民描述的显着地貌特征,他们终于来到了一处看似普通的山谷入口。
谷口被浓密的藤蔓和奇形怪状的树木遮掩,若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后面别有洞天。一股若有若无的草药清香弥漫在空气中。
“就是这里了!”东方秀有些激动。
然而,当他们试图拨开藤蔓进入时,却发现眼前的景物似乎会移动一般。明明看着是一条小径,走过去却撞上了一丛坚韧的荆棘。想从旁边绕过去,却又回到了原地。
“是阵法。”叶聆风观察了片刻,得出结论。
他虽不精通奇门遁甲,但坐忘心剑带来的敏锐灵觉,让他能隐隐感觉到此地气机流转的异常,并非杀伐之阵,更像是一种迷障,阻止外人随意闯入。
两人尝试了几次,都被无声无息地引回原点,不得其门而入。
“这该如何是好?”东方秀看着脸色依旧苍白的叶聆风,心中焦急。希望近在咫尺,却被一道无形的墙挡住。
就在他们凝神寻找阵法破绽之时,身后突然传来一个略显尖细,带着几分戏谑的声音:
“啧啧啧,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叶少侠,东方姑娘,别来无恙?”
叶聆风和东方秀心中同时一凛,猛地转身。
只见不远处的树影下,走出一个身材瘦小、眼珠乱转、嘴角挂着狡黠笑容的男子,正是刀魔众四鬼众之一的“魍”——鬼算师陶离青!
他这次是独自一人,那个形影不离的哑巴刺客“魉”郭翼并不在身边。
陶离青搓着手,笑眯眯地打量着叶聆风,目光如同毒蛇般在他身上逡巡:“听说叶少侠在听雨楼外大展神威,还中了苏媚儿的九阳焚心散?怎么,现在这是……来找神农谷的老婆子救命了?”
他的话语充满了幸灾乐祸。
叶聆风将东方秀护在身后,眼神平静地看着陶离青,体内内力沉寂如死水,不敢有丝毫引动。
他知道,此刻的自己,恐怕连陶离青这种不以武力见长的人都难以应付。
“陶离青,你想怎样?”东方秀厉声喝道,手已经按在了腰间的短刃上。
“不想怎样。”陶离青嘿嘿一笑,慢悠悠地向前踱步,“就是听说叶少侠如今成了没牙的老虎,心里好奇,想来亲眼看看。顺便……试试看能不能捡个便宜。”
他目光扫过那迷雾笼罩的谷口,又落回叶聆风身上,语气更加得意:“看来谷主她老人家不想见客啊。前无去路,后有追兵,叶少侠,你如今连内力都用不了,光凭那几手剑招,还能护得住你身边这位如花似玉的东方小姐吗?”
他故意拉长了语调,试图给叶聆风施加心理压力。
在他看来,无法动用内力的叶聆风,已是瓮中之鳖。上次有郭翼那个笨蛋在还屡屡失手,这次他独自应对,正好可以证明自己的手段。
叶聆风没有说话,只是缓缓拔出了腰间的佩剑。剑身映着从林叶间隙透下的阳光,反射出冰冷的寒芒。
他不能动用内力,剑气全无,但那握剑的姿势,那沉稳的眼神,却依旧带着一股不容侵犯的凛然。
他将东方秀彻底挡在身后,目光锁定在陶离青身上。
前有诡异迷阵挡路,后有诡计多端的敌人现身。
危机,再次降临。